識,而形制樸素厚重,必是容甯細心為我。
但我還是有點不習慣,或許爹與哥哥喜歡的就是深藏功與名,待墳頭野草閒花生遍,與牧童短笛、漁樵閒歌、日月山川,一起靜靜暗中交替改換,不再被記得,不再有牽掛,亦不再有心事。
正在我沉吟之際,拓跋鋒卻已整衣行禮,單膝跪於家父墓前。倨傲如斯人,竟為我謙卑至此。我不由亦跪在他身側,行禮如儀。
夕陽照在他英挺的臉上,他轉臉望我笑道:“你祝禱了些什麼?”
“海其騰君是我所愛,你們只能答應。”
拓跋鋒笑,眉宇間煥然神采,此時此刻,美得何其不真實。
第40章 夕照之返(下)
幽州至玉泉關,加急鋪遞只需兩晝夜,快馬行軍亦不過四日,只是海其騰君今次凱旋,免不了有些排場,我同他坐馬車足足行了六日,至傍晚,方望見雄峻的玉泉關隘。
玉泉關,是大漢最北重鎮。出了玉泉,向西連綿無窮的荒漠為魏人牧馬之地,亦通西域傳經之路,向東則為蕭齊偏郡,有通往渤海的貿易之路。無論東西路途,山川地貌皆甚險惡,不復有江南煙雨。
當年爹與哥哥常駐之地,亦是這玉泉關,經過這麼多年,我竟然也能夠站在玉泉關的城樓之上,回望雲山青青的幽州。落日熔金,朔風撲面,我眯起眼避開風中細小的沙礫,便在這一霎間,我比過去二十年,都更為了然他們的胸襟與堅守。
“小樨,”拓跋鋒登上城樓向我走來,夕陽在他身後,用一道金線勾勒出他的身影,我心不由漏跳一拍。我曾經以為自己最沒有長性……但不知為何,對著他已然這麼多的日日夜夜,卻彷彿仍然未曾看夠,仍然是這樣……不捨得。
“可以吃飯了。”他道。人卻只是站在我身邊,負手遠眺。
“你在看什麼?”見他良久無言,我不由好奇。
“我在看,你看的東西。”他緩緩道。
“那我在看什麼呢?”我笑了。
“過去。”他淡淡兩個字,卻一語中的。
“那真是沒什麼好看的了,”我勉強笑道,“我們下去吧。”
拓跋鋒轉向我,神色冷峻:“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
“睫毛沒你長。”風沙吹來,感覺最明顯,我只能眯眼睛看他。
“是想要什麼,都不跟我說。”拓跋鋒皺眉訓話,一絲笑意也無,還冷冷補充道,“此外就是,不分場合,亂開玩笑!”
什麼場合,象真的一樣!我衝他一笑,一伸手勾住他脖子,踮起腳尖親他的唇,是的,我以前一直想這樣親以禮哥哥,但是從來我不敢,從來我不敢……
他一怔,卻自然地抱住我,纏綿的回應令我沉醉,靠在他胸口,我驚異地望見我們的影子從城牆上遠遠地投射到玉泉關外最遙遠的沙丘上——山河之上,忽然顯現如此不容輕慢之誓言,於是我不敢再對他說,這也不過是一個玩笑……
“郎主——”正在此時,傳令官忽律突然殺到,我趕緊推開他到合乎禮儀的距離,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拆加急軍情信件、眉頭微蹙,不是什麼好訊息?
拓跋鋒抬頭見我望他,不由笑道:“好奇麼?”
我趕緊搖頭,側室不幹政,正如掌書不侍寢,是一個道理。
“那你目光炯炯地瞪著我。”現在的他脾氣好得出奇,與方才的義正詞嚴判若兩人。
“因為我喜歡看你忙著。”我眯眼笑道。
“小甯是要忙一陣了,”拓跋鋒攬著我下樓,毫不避諱地道:“幽州近日刺客囂張,但這亦是可以料到的事。大局已定,波瀾難免,總之是不成氣候。”
“我能講故事麼?”我瞥了他一眼道。
“等我們吃完飯成麼?”拓跋鋒笑道,“我怕被你說得倒胃口。”
吃晚飯,沐過浴,清清爽爽地躺在床上,我拿著書篋裡翻出的《宣室志》,重讀一遍那隻狐狸的故事,還有許多狐狸的故事,結局皆非常令人嘆惋。
“不是要說故事?”不多一會功夫,拓跋鋒也過來寬衣,陪我睡下了,近日他處分軍書的速度快得離奇,但願他的字跡莫要潦草到人家都不識。
我側過身,望他笑道:“只是方才觸景生情想說,但現在我覺得這故事太無趣,而且你也必定知道的。”
拓跋鋒抽掉我手裡書,往邊上一丟,摟住我笑道:“快說。”
“前朝大將曹彬你知道?他大破南唐凱旋,回京陛見,給中書省投的公文卻僅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