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眸光陡然寒氣肆意,如一柄利箭朝她眉心射出,又將她的一絲期許磨滅得一乾二淨。
“嗦”得一聲,殷世煊手上打出一枚玉佩。朝著廉幽谷所站之處,如長鏢一般破竹而來。
廉幽谷驚惶地望著殷世煊,為著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後退兩步,腳底險些踩了個空。
電光石火間,只聽得耳邊“叮”的一下,有玉石金屬碰撞之聲乍響。一支冷箭為玉佩所折,在距離廉幽谷寸掌不到的距離,被打落入雪地。
廉幽谷這才意識到周身寒風大漲,無聲無息的暗夜中,數道箭羽的軌跡劃破空氣,衝撞出幾條細微呼嘯聲。由遠及近,都是衝著她廉幽谷的方向而來。
這樣計算下來,不必等來萬箭穿心,哪怕任意其一紮在她之身上,其命危矣。
生死攸關之際,一副寬厚壯碩的身軀已經撲飛過來,結實地將她抱入懷內。那一刻,二人身體狠狠撞於一處,以失重的角度重摔倒落地,順著霧凇的方向滾了小半圈兒。而那騰出的雪地不消片刻,迅速為數支飛箭佔據,扎出了密密麻麻的窟窿。
這還未結束,空氣中又有數十路箭氣破風而出。四面八方,驛館的每個角落似都成為這些暗箭的目標,亂射一氣,將驛館房頂籬牆係數紮成草靶子。很久之後才慢慢停將下來。
驛館深夜遇襲,館內頓時人聲鼎沸,尖叫一片。有不少商旅負傷逃竄,或絆倒桌椅,或打翻油燈,只一剎那紅光漫天,驛館由內而外始為烈火蔓延。
廉幽谷被死死壓在雪地中,抬眼見得驛館為火勢所襲,腦子裡的空白才一片片填補回來。
出事了!
“幽谷。”身上依然壓著一尊重實的身體,廉幽谷動彈不得。紅光之下,他沙啞著嗓音開口,配以那張面如冠玉的容顏,這一幕竟是數不勝數的溫情蜜意。
“夫君?”離得這樣近,廉幽谷無須看清他的面貌,單是深嗅著他身上的烈日氣息,便能知道他是誰。
聽到這樣一個稱喚,殷世煊的身子輕輕一震。用力將身下的人鎖在懷抱內,雙手環繞腰肢而握,十指緊扣,卻是個不允她逃走的姿勢。
廉幽谷知道驛館失火,此刻根本不能全然放心在殷世煊的身上。心急如焚地想要去搶火救災。
“你放開我好嗎,你弄疼我了。”廉幽谷不斷扭動身軀,試圖尋找他懷裡的破綻。幾度無果,目下便兩分慍惱,“驛館出大事了,老師還在裡頭,有什麼事我們去救完人再說好嗎?”
話說得這樣直白,按殷世煊的為人處世,應當贊成以大事為先的。可此刻依然不予應允,緊鎖眉頭。當下便令廉幽谷大為意外。
果然,她試著推了推對方的身子,除了堅硬如鐵以外,陣陣痙攣若隱若現地在他身上蔓延開來。
廉幽谷慌張地反手去摸他的後背,從外衣的溼潤處一寸寸往上搜尋。最後在兩隻箭桿處停下來,驚慌地抽回手指。
雙手鮮血滿滿。
☆、刻不容緩
隆冬半夜,山縣又下了一場大雪。雨雪來的時機正好,幫助搶火的百姓們壓下了大火燒城。
可當廉幽谷將一具通身鮮血的屍體背進收容所時,死裡逃生的眾人才意識到真正出了大事兒:太子殿下遇難了!
當然,眼下的殷世煊尚且留有最後一口氣。因了背部利箭穿膛而過,此刻陷入了深度昏迷中,心跳的頻率隨而遞減,故而外表看去是副隨時氣絕斷命的模樣。
大夫輪流過來把脈,各種靈丹妙藥喂入傷者嘴裡,卻統統不頂作用。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藥叟前來將傷勢複查,這才抱憾地告訴眾人:“殿下肺部中箭,恐怕是難。”
此話一出,在場人皆緘默不出氣兒。
但太子身邊的清瘦姑娘卻不依,似個壯漢樣,欺上來將老藥叟抓了牢實,淚眼惺惺地大問:“什麼難?是很難取箭,還是很難康復?能不能把話說清楚!”
老藥叟被小姑娘搖地不能喘氣兒,好半會才為難解釋道:“取箭難,呼吸難,治癒難,康復難。姑娘,你以為老朽是何意?”
自然是難以生還的含義。
廉幽谷怎會不知道,從一路揹他過來的路上,能夠清晰感知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滴從他體內流失。體溫急劇下降,呼吸僅餘遊絲。事實擺在眼前,廉幽谷只是不肯接受而已。
望著他那張光華銳減的蒼白麵孔,廉幽谷的心一寸寸掉進冰窟窿。此時此刻的她,哪裡還顧得上他從前的冷顏相待。見他眼下的樣子,心裡想得最多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將他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