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我舉起手……手……我的手在哪兒?恐懼四下瀰漫,我霎那間便呆愣住了。在我的認知中,洗髓散並沒有封五感的作用,但現在這是怎麼回事?我想笑了,我想笑問蒼天,我……會死嗎?說實話,我是不願意死的。一點都不願意。
將執念深埋於心底,以絕望構成前進動力,我用生命和自由換取蓬萊無虞,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陪著爹孃看長河落日,望雲舒雲卷;我甚至還沒能對自己的過去說一聲“永別”。可我不後悔——現在後悔,又算的了什麼呢?一切已成定局,絕無回寰之理。
——霓漫天其實,早就死了。在她七歲那年。
我依稀記得,那年的三月,桃花漫天飛舞,女孩一襲灼人紅衣,靜靜坐在花樹下,神色無助。一改往昔的高傲模樣。她的左手握著一柄煞氣四溢的長劍,劍柄處用優美篆書刻有“碧落”二字,右手輕輕拿著我。我不解的看著她絕美的側臉,看著她將我與碧落劍放在了一起。
女孩做了個起手式,她對我微笑,“商琴,你孤單麼?”
女孩的笑容美到了極致,我卻無心觀賞。女孩的問題直直抵我心坎,被封印於浮沉珠內數千年,時間對我已沒了意義,孤單成了我唯一的朋友,直到我遇見了她。漫天是個很好的女孩,其實她並不高傲。她只是用高傲掩飾自己內心的脆弱罷了。
我轉首,剛想要開口卻見得女孩的起手式做得十分晦澀,一愣,心底駭然,我卻是懂了。上古典籍《山海》中曾記載了這種法術。這是一種用靈魂作代價,化時空裂縫為媒介的秘術,數千年來,我從沒有見過人使用。這無人使用的緣由有三。一是因為時空裂隙太過少見;二則因為獻祭時靈魂會極是痛楚,稍有不慎就是身形俱滅,若是身形俱滅了,所有便算不得數了;三卻是施展這種法術,需要浮沉珠。
我對女孩說,“不要!”
女孩聽聞卻安然閉眼,施法不停,我只聽得她紅唇輕啟,唸了一句,“借法自然。”而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蓬萊浮沉珠,可借法自然。
以魂魄獻祭,借自然之力,穿時空間隙,改必定天命。這就是女孩的目的。
等我醒來,我的左手握著碧落劍,右手拿著浮沉珠,我坐在花樹下,任由花雨凋落滿地。
耳邊仍反覆迴響著女孩帶著解脫與期盼的話語,她說,“商琴,你是霓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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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阡陌有些心神不寧。
殺阡陌始終記得初見時霓漫天的眸子。那是一雙不染塵世汙濁的靈動的眸子,內裡沒有高人一等的傲氣,沒有仇恨,沒有絕望。但現在,殺阡陌卻不敢肯定了,他在她眼中是看見了恨與悲傷的。
霓漫天恨他,這很正常,殺阡陌能夠理解,只是……為什麼會有悲傷出現呢?殺阡陌真真正正的不明白了。他並沒有要她的命,也從未想過要霓漫天的命,這悲傷從何而來,又因何而生?緩緩合上了眼,殺阡陌回憶著單春秋所蒐集來的有關霓漫天的所有情報,卻巧然發現了一點端倪。
情報上曾記,霓漫天自七歲起性情大變,就像是換了個人一般,開始孤寂少言,手中整日握著一顆毫無靈氣的珠子,碧落劍從不離身,這種情況直至兩年後才慢慢好轉。
殺阡陌眸色微冷,他想到了奪舍。但這個想法瞬間便被否決。霓漫天身上的氣息非常平和,沒有絲毫的不穩,這是一個奪舍者不可能有的。
話在口中繞,他終是踱步至桌案,提了筆,在案前白紙上批下“生死難安”四字。
——三天,女孩始終沒有迴音。
殺阡陌沒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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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琴。”
那人握住了我的手,這是一雙女人的手,細膩柔和,卻是冰涼無比。
“商琴。”
那人的指尖,輕輕搭上了我的腕脈,用力微微向下,磅礴術氣傾吐。
“商琴。”
那人的淚水滴落在了我的頰側,灼熱的淚,在空氣中漸漸轉為冰涼。
“商琴。”
我竭力掙動手臂,努力擺脫那桎梏般的束縛,我要吶喊,我不能死!
“商琴。”
我狠狠握在了那人的腕間,唇角猛然扯出一抹微笑,慢慢睜開雙眼。
“商琴。”
我看見了那人的恬淡微笑,與我的過去何其相似,我突然就了悟了。
“商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