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憂心忡忡道:“不說我等背後尚有公孫瓚掣肘,單說河朔軍,其百戰百勝,無敵之師也。我等疲於奔命,回到冀州,可敵養精蓄銳、以逸待勞之河朔軍?此戰有敗無勝、有死無生。”
田豐嘆一口氣道:“除非我等甘願束手就擒,否則除了決戰,別無他法。”
逢紀說道:“決戰是下下之策,智者所不取也。”
審配聞言怒道:“那依你之意……?”
逢紀不慌不忙道:“車騎天下之人望也。既然河北迴天乏術,不如暫且退出,以青兗二州,整合中原,坐看蓋子英、公孫瓚鷸蚌相爭,而收漁翁之利。”
田豐冷哼道:“此誅心之言!袁車騎若棄河北南下,則勢窮矣。”
郭圖出言道:“我倒認為元圖所言有理。”
袁紹冷眼旁觀,不發一語,其實雙方爭論,有跡可循,河北本地人主張決戰,外地人則主張撤退河南,皆是從自身利益出發。以前兩個派系明爭暗鬥,袁紹從不在意。甚至推波助瀾,雙方鬥得越厲害,他的位置便坐得越穩,此乃上位者平衡之術。可是現在看到雙方吵成一團。袁紹卻覺得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許攸瘦弱的身子萎靡於寬大的袍服內,眼睛微微闔著,好似睡著了一般。蓋俊、袁紹,兩位至交好友終於兵戎相見,兩人皆心懷大志,欲取天下,發生衝突並不讓他感到意外。畢竟巔峰只容得下一人,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來了。許攸心裡感慨萬千,昔日那個略顯稚嫩的少年,不知不覺間。已經成長為天下霸主。
袁紹忽然望向存在感極低的許攸,開口問道:“子遠,你怎麼看?”
許攸沉默許久,說出一個撤字。
袁紹眼中露出失望之色,這不是他想要聽到的答案。後者終究沒有面對蓋俊的勇氣。袁紹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凌厲如刀,飛快掃過眾人,一字一句道:“孤初入冀州。內則糧草匱乏,兵寡將微。人心不服,外則有公孫瓚虎視眈眈。勢如累卵,危在旦夕。然孤終以方寸之間,奮力一搏,擊走強敵,保全一州。今孤據大河南北,三州之地,帶甲十萬,戰馬萬匹,豈懼蓋俊小兒哉?我意已決,南返冀州,與之決戰!”
河北文武大為振奮,齊齊稱善。
決議一下,袁紹開始思考留守幽州,阻擋公孫瓚的人選,很快他將視線投到麴義身上,後者出自涼州,同蓋俊交情不淺,他無論如何開明大度,也不敢帶上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袁紹沉吟一聲,問道:“子善,你可願留守涿郡,護衛大軍後方?”
麴義早知道這種事會落到自己的頭上,回道:“末將遵命。”
袁紹讚道:“有子善把守幽州門戶,孤可無憂矣。”
蓋俊入侵冀州的訊息根本沒法隱瞞,公孫瓚幾乎和袁紹同時接到訊息。袁紹,仇敵也,蓋俊,亦仇敵也,他抱著坐山觀虎鬥的想法,對袁紹軍未加阻止,放任其離開,只待兩人拼得兩敗俱傷,他再領兵南下,統一河北,繼而掃平天下。
袁紹留萬人駐紮涿郡,自將馬步四萬,兵鋒向南,長驅直入,殺回冀州,經河間、安平二國,跋涉上千裡進抵鉅鹿,於大陸澤迎面撞上嚴陣以待的四萬河朔軍。袁紹一邊修築營壘,一邊靜等援軍。曹操他是無法指望了,袁譚的青州軍尚值得期待。
可惜袁紹註定要失望了,袁譚正欲派兵援助河北,不想劉備突然從青徐邊界大山鑽出,帶領上萬人馬猛攻青州諸郡縣。若僅他一人作亂,不足為慮,可徐州北部泰山諸寇臧霸、孫觀等亦率兵侵入青州地界,據說大軍中還有陶謙的丹陽兵,袁譚獨力面對三敵,自身都有兇險,哪還敢向河北派兵。
這些人同時出現在青州自然是蓋俊事先安排好的,劉備野心不小,實力低微,以青州刺史之職招為己用。臧霸等人要求更低,用雜號將軍、虛職太守便把他們輕易打發了。至於陶謙,蓋俊可謂花了一些心思,拜其為鎮東將軍、徐州牧,奈何陶謙宦海多年,老奸巨猾,接受官職任命卻出力甚微,僅派出兩三千人馬做做樣子。
袁紹等不到援軍,糧草也有些接濟不上,迫不得已,出營與蓋俊決戰。雙方八萬兵馬,在大陸澤西畔擺開陣勢,伴隨著陣陣低沉的號角聲與如雷的戰鼓聲,決定河北命運的一戰正式拉開帷幕,一時間刀槍如林,飛矢如蝗,萬馬奔騰,喊殺如潮,從日出一直打到日落,直打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連大陸澤都被染成赤色。
河朔軍戰力被譽為天下第一,四方畏服,豈是浪得虛名,眾將士越戰越勇,大呼爭先,好像體內有使不完的力氣,冀州軍則漸漸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