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後院,甫一入內便聽到泠泠琴笛和鳴之聲從書房悠然飄出,他煩躁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示意門外奴婢不必聲張,駐足傾聽,直至曲音消散方才收拾心情走進書房。
“父親。”蔡琬手持一支綠笛,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秋水雙眸純澈透亮,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她今日身著一件赤紅深衣,和蓋俊服飾同色,兩人並肩而立,彷彿一對璧人。
“子英來了。”蔡邕雖強顏歡笑,卻怎麼也掩飾不住內心的疲憊。
知父莫若女,蔡琬蹙眉問道:“父親可是遇到不順心的事?”
蔡邕悒然不樂道:“朝廷決議對鮮卑用兵。”
蓋俊大吃一驚:“閹寺倒向了主戰一方?”
“然。朝廷遣護烏桓校尉夏育,破鮮卑中郎將田晏,匈奴中郎將臧旻各將萬餘人分三路出塞。”
蓋俊不動聲色地詢問:“議郎不看好此戰?”
蔡邕斬釘截鐵道:“此戰必敗。古來征討異族,由來已久,以世宗神明威武,兵精將廣,財賦充裕,苦戰數十載亦未能壓服匈奴,弄得海內沸騰,官民俱匱,況今人財並乏。”
蓋俊默然,誠如蔡邕所言,以漢武帝之雄才大略,尚且不能全功,何況如今。
“自匈奴遁逃,鮮卑逐漸強盛,據其故地,有控線之士以十萬計,士卒精猛,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實過於匈奴。段紀明熟悉軍旅,習兵善戰,平定涼州羌人叛亂猶十餘年。今夏、田諸將才策未必過於段紀明,鮮卑人戰力猶在羌人之上,而二人竟放言兩年掃平草原,自以為計謀可成,豈不知兵禍一起,斷無中止之理?惟有復徵兵卒,輸送糧秣,使中國耗盡錢物。”
夏育、田晏曾是段熲部將,才力自然不及段熲。
“邊疆之亂,不過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在內而不在外,今郡縣盜賊尚且不能平息,如何能使異族臣服?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和今日相比,何者為盛?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其用意無非以示華夷之分。只要中原無憂,邊地禍亂自然能夠平息,泱泱華夏豈能和蠻夷計較長短?”
“……”蓋俊眉頭緊鎖,本來蔡邕之言他頗為贊同,但最後這幾句話就不那麼順耳了。雄踞草原的遊牧民族絕對不是手足之疥搔,而是中國之大害。中原無憂真會使異族降服?宋朝用血淋淋的事實證明這個想法多麼不切實際。
如無漢武,何來強漢?
如無唐宗,何來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