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也有陳珪、陳登父子趕來,毋庸置疑,又是一對歷史名人。
蓋俊暗歎都可以組建一個國家的三公九卿班底了,徐州人才之盛至於此。
送葬那天,烏雲密佈,滂沱大雨從雲層灑落下來,將道路弄得泥濘不堪,陳嶷靈車數次陷入泥坑,嚴重延緩了送行度,遠方隱約的山脈竟變得有些遙不可及,抵達時已是兩個時辰後,眾人無不滿腿泥漿,疲憊萬分,這時雨勢漸小,淅淅瀝瀝滋潤著大地萬物。
有人說剛才那場大雨是天地之悲公尚也,眾人深以為然。
目送著陳嶷遺體緩緩進入墓中,蓋俊仰起頭,任雨水打在臉上,再也分不清那些是雨,那些是淚。
無論前世抑或今生,他都是度嚐到失去親近之人的滋味。
而他選擇的那條道路以後無疑將會失去更多,也許那時他將不再像現在這般痛苦……
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活著的人依舊還要活著!
祭奠之後,人群漸離,連臧洪也隨張紘、陳琳返鄉,為了送好友遺體回家,他輕易地放棄了前途,現下唯有在家等待重新出仕的一天,不過蓋俊從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絲悔意,重新來過,他相信臧洪仍會如此選擇。
之後蓋俊連續三天往返陳家與陳嶷安寢之地,此時陳家吊者盡散,只剩下他一人。這日他默默收拾了行裝,駕著馬車離開陳家,起程返回京都前,他決定最後再去看望好友一眼。
車輪轆轆,顛簸向西,初時路上還能見到些人,隨著陳嶷安寢之地臨近,行人越加罕見,至後半程,曲折而寧靜的大道,只剩下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前行。
蓋俊靠著車廂,雙眼注視著青蔥的山嶺,手中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揮舞著,道邊不知何時出現一輛緩慢行進的牛車,蓋俊淡淡的斜視,便又將目光挪回青山,再沒看一眼。
到了山腳下,把馬車寄存山下民家,他懷抱素琴徒步走上迤邐的山坡,心中刺痛依舊。來到陳嶷墓前,對幾名陳家守墓人的行禮,他略一點頭,旁若無人的坐在墓碑下,望著悠悠白雲,半天也不一言。陳家人顯是習慣了他這副樣子,遠遠散開。
蓋俊撫碑喃喃說道:“公尚……我要走了……”
“你知道我為何停留這些時日嗎?那是因為再來看時你將不知是多少年後……”
“屆時……你不會怪我吧?”
“畢竟……那可是亂世啊!”
“臨走前……就為你再彈一曲你最喜歡聽的《秋風詞》吧。”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伴隨著低沉而憂傷的清唱,琴聲淙淙錚錚而合之,悠揚婉轉,聲聞青山。
“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怎地不聽?”
一個陳家守墓人的聲音陡然而起,把蓋俊拉回現實,他不滿地看過去,頓時一驚,雙眼射出異樣光芒,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豁然而起,以致平日視若珍寶的“悅己”摔落在地也毫無察覺。
“我……只想來看看他……”說話的少女年約十**,淡素色長袍緊緊裹住嬌軀,面似桃花眉如柳葉,美目婉如清揚,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點點淚珠,楚楚可憐的立在那。
“你是何等身份?公尚即使長埋地下,也有大族早卒女郎與其冥婚、合葬。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吧。”
少女聽罷身形搖搖欲墜,悲泣而返。
“師姐……”蓋俊情不自禁的輕呼。這少女與前世暗戀之人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他自從來到這個時代,由於不知道的原因連夢中也無法回到前世,自然隔絕了對她的想念,唯一一次夢到她還是身著古裝,而眼前這位少女無論衣著還是打扮與夢中分毫無差。
心臟劇烈的跳動幾乎使他無法呼吸,猛然覺原來他對她的思念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相反更加熾烈,只是被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也許碰不到眼前少女,他一輩子也無法觸這份思念,而他偏偏碰到了。
“天意嗎?”
少女越走越遠,眼看就要不見,蓋俊驟然清醒,踉蹌著追去,連“悅己”也不要了,留下諸陳家守墓人面面相覷。
“這少女是公尚的——”
蓋俊方才被攝住心神,直到追出甚遠才堪堪反應過來,略一躊躇,止住腳步。
“怎麼辦?我該不該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