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間,蓋俊心中刺痛依舊,臉上卻恢復正常,他驚訝自己比想象中要堅強得多。
他確實是為她才去學琴,他一直以為古琴只是接近她的工具,然而闊別兩月之久,他才覺自己竟不可抑制地想要去親近它,心中情感之濃烈絲毫不亞於對那道頎長身影的企盼。
原來……我喜歡上了古琴。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學琴三天,在大家的驚歎中流暢彈出個曲子《秋風詞》的時候?
學琴一週第二曲便是《陽關三疊》從而使她眼中流露出一縷驚豔的時候?
還是學琴三週一曲《酒狂》滿座震驚的時候?
或是學琴滿六十日彈奏出她最喜歡的那《平沙落雁》的時候?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古琴社很多人都說他天賦驚人,不然為何他一個新人用一千五百元的廉價古琴就能把用著三千乃至近萬元古琴的老手比下去?
如果他們知道他每天練琴會練到手指疼得無法入睡,還會堅稱他天賦驚人嗎?
覺兒子目光柔和的盯著古琴,蓋氏夫婦相視一眼,均感大奇,但這卻是夫婦二人十分願意看到的,因為琴是君子修身理性之器。看來錦奴大病一場,真的變了,以前的他作為以經學傳家的蓋家直系子孫整日只知騎馬射箭,完全是不務正業的表現。
蓋勳跪坐於河邊芳草,接過阿白懷中之琴置於腿上,此琴名悅己,長四尺五寸,聲音宏大悅耳,遠非其他琴類可比,乃其師馬融所贈。
當今人士愛琴是取其大小得中而聲音平和,大聲不喧譁而流漫,小聲不湮滅而不聞,適合屋中彈唱。其實並非人人都喜歡躲在家裡自娛**,蓋勳便是其中之一,他更願意走出來,身處天地之間,借音樂抒內心情感,惟有音色宏亮的悅己才能滿足他的要求。
父親伸出雙手,輕攏慢捻,奏出一曲子,音調時而清瑩透亮,似日月經天;時而蒼勁雄健,如江河行地:動人心魄,使人陶醉。
蓋俊按下心中異樣,細細聆聽。
蓋母馬昭一旁小聲為子女解說道:“此曲名《堯暢》,又曰《神人暢》,相傳堯祭祀天地,有神降臨,告知他洪水將要危害四方,堯即作琴曲《神人暢》以謝神恩。”蓋母聽到精彩處打住話語,沉醉其中,等音調平緩下來才接著說:“此曲由來已久,只用五絃。”
蓋俊頗感詫異,五根弦也能彈出如此美妙的曲子?
這卻是他前世習琴日短,孤陋寡聞。《堯暢》傳承一直未斷,是最古老的琴曲之一。
蓋繚還小,聽得懵懵懂懂,只覺琴音悅耳,心中暢快。
一曲終了,父親蓋勳慨然而嘆。
蓋俊暗地裡搖搖頭,父親之所以選這《堯暢》,未嘗不是感嘆上無名主而心憂國家。只是他比誰都清楚,除非同時幹掉張角、董卓等等等等影響歷史的人物才可能挽救垂垂老矣的漢室。但這現實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把他已知對漢室有威脅的人全部抹殺,就能拯救國家、挽救黎民?答案同樣是否定的。
就像一座危房,修補促使房屋更快塌陷的裂痕是沒用的,惟有推倒重建,此謂大破大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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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歸來,蓋母馬昭恐兒子對琴熱情消退,把他招入書房,教他琴藝。蓋繚也來湊熱鬧,與其說她想學琴,不如說她更想呆在蓋俊身邊,這個纏人的小傢伙。
琴是誰製作的已不可考,漢初先秦時期,人們認為乃舜作琴,只是那時琴的地位不高,常與瑟並列。自光武帝中興漢室以來,東漢士人越來越喜愛琴,認為琴不單純是歌詩演奏的樂器,還是修身養性的工具;有著教化天下、和合天地、通神明之德的功能,從而把琴的創制又往前推至神農。無論是誰製作了琴,當今之琴經過不斷展,無論長度、弦數,聲量均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已經有了後世古琴的輪廓。惟一有些遺憾的是形制過於簡陋,作為時下名琴,悅己甚至不如他前世那張一千五百元買來的廉價貨美觀華麗。
他沒有太在意這點,他喜歡的是琴飄渺的聲音,又非模樣,再說悅己也沒有醜陋到令他倒胃口的地步,只是不太習慣這種簡樸樣式罷了。
跟著母親練了一會,他心裡開始暗暗叫苦。
現代學琴太容易了,各個名家演奏的影片在網上一搜一大把,教學書本琳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