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了。
第二十一章 鳳冷棲梧(下)
正值中秋,又是錦愁重掌朝綱的日子,禮部對中秋夜宴的安排格外隆重,由此可知雷拓一干朝臣對今日逼我還政一事籌劃早非朝夕之事。
入夜,無衣殿裡被無數燈盞照得更勝白晝,歌姬伶人輪番獻藝,樂朝好似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鼎盛時光,本應是今夜主角的皓月反而顯得黯淡無光了。雷拓等人為錦愁主政的慶祝已經到了毫無忌憚的地步,而他們臉上的興奮和沈良等人眼中深深的憂慮都只預示這一個結果,那就是一場戰爭已近在眼前。
在那些或憂慮或癲狂的目光中,我卻感到格外去輕鬆,畢竟今夜能再次走進無衣殿的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這份失敗同時意味著不管前景如何,我都難以左右,也毫無責任。可沈良和我都明白,若真有地獄,我一定比錦愁更早墮入其中。
在群臣們一次次對錦愁的祝酒中,無衣殿裡已滿是酒酣耳熱躊躇滿志的勝利者。而一敗塗地的我在以自己的失敗將他們的酒興推至更高後,也到了該撤場的時候了。
我連喝了兩杯待臉色滿是紅潮後,以酒力不支向錦愁請退。而他卻在一干武將的祝酒辭和歌姬們嫋嫋的歌聲中充耳不聞。
也好,也許此刻悄然離開才是我走出無衣殿的最好方式,思及此我兀自走下寶座,穿過殿中的伶人和歌姬還未走到殿門口,手竟被人從後面牽住了。
錦愁牢牢牽著我的手站在殿中,環視著滿殿人朗聲道:“娘娘代朕理政近三載,朕心不安,今夜朕也有一件禮物送給娘娘。”
他說罷大殿中已靜得鴉鵲無聲,但很快人們的議論開始如水般沸騰起來,我感到有人不時向我投來或鄙夷或豔羨或擔憂的目光,是啊,在勝利驅趕了鳩佔鵲穴的失敗者後,他要饋贈我什麼確實讓人很難猜到。
十幾年來從未如此快樂的錦愁緊緊拉著我的手,在人們的注視中向御花園走去,不知他要把我帶去哪裡,我和所有人只是跟在他身後茫然地走著。
走了近一盞茶的功夫,前方漸漸開始明亮起來,我終於明白他要帶我去地方,是御花園東南角那座新建的宮殿。待我們終於走到那座新宮前時,和我所有人一樣驚愕無語。
數百支燈燭火把之光足以令今夜的滿月汗顏,它們把這座恢弘瑰麗的宮中之宮照耀得幾乎令人不敢置信它還是人間的宮闕。
我看向錦愁,在近三年的日日夜夜中他將無數心血傾注在了這座宮殿的一磚一瓦上,這裡又寄託著他的什麼呢?
見我望著他,他用拇指摩挲著我的手背,好看的笑在臉上慢慢擴大,滿足的樣子宛如再次變成了天心居中與世無爭的錦愁。他牽著我徑直而上走到殿前匾額下,完全不顧臺階下滿朝官宦都在望著我們,好似這世上只剩了我們兩人。
“鳳梧。”他將一段綴著流蘇的絲繩交到我手中,順勢靠近我耳邊道:“這是你的宮殿,永遠只屬於你。”
我看著手裡的絲繩。我的?
還是我們交換的禮物或玩具?更或者是他送我的勞頓半生後的休養所?我心裡想著也暗暗笑著,用力將絲繩向下拉,隨即一段濃豔如血的紅綾飄下,寶藍色的匾額上三個金色大字閃閃發光,“棲梧宮。”
鳳梧最後棲息的地方,果真只屬於我。
群臣在一個深諳錦愁心思的大臣帶領下立時對我恭賀起來,在那些對我,對這宮殿,對我們夫妻說盡了溢美之詞後,他們可以稍稍鬆一口氣了,他們終於知道我離開無衣殿後不會在任何他們擔憂的地方興風作浪,我只會在這座瑰麗無雙的宮殿裡安詳終老。
大概是酒意未散,也或是錦愁今天真的很開心,他拋下所有人只是拉著我在這座新宮中走,看。這座宮殿不僅是樂朝皇宮中前所未有的輝煌奢華,便是以氣魄龐偉著稱的魏周也沒有如此一座豪奢的宮殿。但它恢弘而不失精緻,華美卻不流俗,處處可見錦愁的良苦用心。
我甚至能感到他在這裡設計每一個窗欞,每一處遊廊,每一個景觀時如何壓抑住無數個渴望對我傾訴的時刻,只等待在這樣一個對他來說完美的夜晚一次說給我聽。
終於我們走到了起居室,我站在那如夢如幻費盡心思佈置的房間門口,呆呆看著裡面的一切,感到陌生又似曾相識。精美雕刻的一襲美人榻橫臥於窗下,想必暑日小憩一定能做個格外甜美的夢。打磨的極亮梳妝鏡中,若有人為我晨畫眉晚梳妝,倏忽千年,大概猶如一日?房中大大的紫檀木床上,如能和我相愛的人耳鬢廝磨共迎朝夕,婦復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