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天心居中對月盟誓,發誓一輩子做我的傻子的那個錦愁。
“啊……”我輕撥出聲,感覺腦後一疼,見鏡中錦愁雙眉緊蹙,偷偷將什麼塞進了袖中。
我轉身拉過他的手臂,他卻緊緊捂著不給我看,我最後爭不過他只能作罷,抬眼看著他道:“白頭髮?”
他黑白分明的眼一暗,矮下身搖著頭撫著我的臉頰道:“不是,你才二十七歲怎麼會有白髮?不是。”
我知道他騙我,但還是不由笑了。
倏地,他將我拉過,臉頰緊緊貼著我的臉,溫熱的唇輕吻起了我的脖頸,耳垂,臉頰……
“錦愁……錦愁……”我到吸一口冷氣想推開他,他的手卻極有力地撫上了我的背。
我感到背後那道長長的傷疤被他用力摩挲著,好不容易出聲道:“錦愁……從那個孩子沒有後,我大概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的身體驟然一僵,額抵著我的鎖骨,久久未動。我再次想推開他,卻被他緊到不能再緊地擁進了懷裡。
“錦愁。”我感覺自己幾乎無法呼吸時,他卻一句話讓我淚如雨下失去了所有力量。
“我可憐的鳳梧啊?”
二十七年了,在我墜入冰湖的剎那,我曾多麼想念夏沐溫暖的懷抱啊?可這世太多風雨讓我已迷失,最初的追尋卻成了今生無法擺脫的夢魘?
終於我還是推開了錦愁,摸著他額頭淺淺的疤痕道:“錦愁,你需要個孩子,皇族需要個孩子。其實你早知道隆雅公主回來,也知道她……”
他用食指按住我的唇,“別說了,我不在乎我們有沒有孩子。”
我苦笑著搖頭,他怎麼可能不在乎,他是万俟皇族唯一的血脈,他不能沒有孩子。
他攏著我的長髮,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你以為我會在乎是否有孩子來繼承我們的江山?讓他也如我一樣經歷如此不堪憂患的一生,有我一個已經足夠了。我知道和烈山韜為敵我幾乎沒有勝算,但我不甘心啊鳳梧,他殺我臣民,逼死我父母兄弟,更奪走了我心愛之人,你叫我如何忘記這一切,我又該如何面對父母在天之靈?”
“可你沒有勝算,只會令更多人枉送性命。那我們便是罪孽深重了。”
他異常冷酷而堅決地搖著頭,“便是來世墜入阿鼻地獄受輪迴之苦,和烈山韜之仇,我也必定要報,也只有如此你才會忘記他,我們才能回到當年。”
我起身退後了一步,深深看著他道:“如果在天心居我沒有愛上他,你會願意放下所有仇恨和我在那裡終老嗎?”
他凝了我一會兒後點點頭:“會的。”
“如果現在我說我們離開這裡,放下這一切,放下所有恩怨情仇,你願意和我走嗎?”這個問題我曾問過另一個人,他的答案我如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錦愁無言地望著我。
我卻露出了一記冷笑,“已經太晚了是嗎?”
他將目光瞥向了別處,不在和我對視。
我走到窗下的几案前,動手掀開了一方紅綾,露出了一個雕工精細的木盒,從盒中拿出當年那個我埋在玉蘭花下的錦囊,拎在了他面前。
“錦愁,我們都實現了自己的願望。我終於嫁給了你。雷拓終於當上了大將軍。你也終於……成了樂朝皇帝。”
錦愁望著那個早已褪色的錦囊,目中閃著淚光點頭,聲音極低地道:“是啊。我們都如願以償了。”
我看著空中朗朗明月道:“我還記得我埋下錦囊的那夜,先帝壽宴我們被石貴妃母女羞辱,當時先帝便稱讚你天性仁厚,聰穎過人,最難得能斂性隱忍,堪負大事。回宮後,你不堪受辱乘我入睡,便偷偷去玉蘭花林改了心願。先帝真是知人甚深啊!”
“是。我也還清楚地記得那夜她們母女幾乎害死你。也就是從那夜開始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成為皇帝,只有如此我們才能不再受人欺辱。”
我回身極冷地看著他,搖頭道:“不,別說我們,只是你,只是你自己。和烈山韜一戰,更不要說為了我,為了讓我回心轉意,我擔不起這樣的罪名,也不要說為了你不在的父皇母后,所有一切都是為了你們自己的私慾,你要稱帝統御九州的野心。”我掏出錦囊中寫滿我們願望的字條撕得粉碎,扔向空中。
我們已然實現的願望,如當年香氣繚繞純淨無瑕的玉蘭花終於飄落在了風雨襲過的骯髒塵世……
第九章 各償所願(下)
“娘娘真的收起來嗎!”素竹捧著孩兒枕嘟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