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說出了他已經認定地那個答案。“烈山?”
我只是看著手下雪白的宣紙,沉默著。
錦愁卻在按耐不住了,他用力把我的手一根根從畫桌上拿開。
在我的手就要離開那張紙時,我問他:“你一定要看嗎?”
他只是用力把我的手拿開了,把那張雪白的宣紙扯開,終於一張笨拙到可笑的山水畫露了出來。
他看著畫,我看得出他的臉並沒有變得輕鬆,而是比照著宮裡唯一可以看清的山峰端詳著,好一會兒後冷道:“這不是我樂朝的山。”
我看著自己的畫兀自道:“我看山是山,陛下看山又看到了什麼?”
他的怒氣驟然而起,一把奪過了我手裡的畫眨眼撕得粉碎扔進水中,又死死攥著我的手腕道:“你真的是看山是山?還是畫山、思山、念山?”
我深吸口氣,望著遠遠的蒼山冷道:“我不知道陛下是如何看山非山的。我只知道自己心中有山,那不見山也是山。”
“鳳梧。”他想用怒吼掩蓋他不願聽見的話,卻是枉然的,“你要把我逼瘋嗎?求你忘了他,忘了他吧!”
我凝視著他,半晌道:“是我忘不掉,還是你……忘不掉?是我逼瘋你,還是你逼瘋自己?”
我們不知僵持了多久,錦愁放開我,頹然地走出了書苑,就在他消失在門口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想到也許我們兩人中只有一人清醒著,我們倆個才能都快樂吧!
第二十二章 琅嬛瘋後(中)
可能是心之所想身之所至。從我心裡有了這個念頭後,我似乎睡得越來越多,常常早上才醒沒多久,就覺得頭昏昏沉沉很疲倦,清醒時的所做所想也很快會忘記,有時候甚至茫然地在一處坐上半天,卻忘了為什麼在這裡。
有一次,我醒來後素竹抽泣著說,她在宮裡找了我一夜,最後還是侍衛們把呆站在宮門口的我送了回來。
不過這些我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我是個閒人時間多寡已不再重要。即便哪天我不在醒來,又有什麼關係?只是我擔心自己在無意識時,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所以在清醒後便問素竹自己說過什麼,幸好她總是搖頭說我只是靜靜坐著或毫無目的地走。如此我也稍稍放心,反而想也許那個秘密也會在我腦中徹底消失。
雖然我開始變得健忘,但從錦濘經常來看我和她擔憂的眼神中我明白我應該不只健忘這麼簡單,可能會更嚴重。為了怕哪一日我真的忘記重要的事,我將很多還未了之事寫在了信上。
如錦愁答應我保證沈良等人安全和我求他若真有一日攻取了魏周,不要傷及石頭性命;還有不論兩國勝負如何,都不要再讓烈山韜和我見面等等,信寫好後,我分別給了錦濘和素竹各一封,自此便完全了結了心願。
“姐姐,不如你和我去淨雲庵吧,在那裡我能照顧你。”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我竟開間錦濘冷若寒冰的眼睛裡閃著亮亮的淚。
我回頭看著煙雨朦朧中的琅嬛書苑,搖頭拒絕道:“不,我喜歡這裡,如果哪一天我真的不再醒來了,你不要讓她們把從這裡帶走。在這裡六哥七哥還有茹媛紫歌姐姐,他們都陪著我,而還……還有……”我說著看見書苑的月牙門裡錦愁偷探出了小小的頭,在衝我笑。
“姐姐還有什麼?”錦濘緊盯著我道。
我收回神兒道:“還有錦愁護著我啊!”
錦濘愣愣地看著我,半晌後,突然將我摟進了懷裡,在我耳邊輕輕道:“姐姐,如果你想看見他,就忘了九哥,努力想著他吧。”
我無言地送走了錦濘,站在纏纏秋雨中看著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雨霧中,才要轉身回去便瞧見密徑岸邊樹林裡似乎有人。
一個念頭驟然湧上了心頭,難道有人在監視我?我故作木然地在密徑上走著,那人影初時以為我只是在密徑上胡繞,待我終於靠近後,兩個內侍在想跑已來不及。
我橫在他們面前,“你們是哪裡的?”
兩人跪在地上不住發抖卻不肯會話,看來確實是有人讓他們來監視我的。
我從腰上的香囊中掏出一塊沉香塞進一個內侍口中,那個孩子嚇壞了,連連在地上磕頭求我饒命,如我所想的他以為我給他吃了什麼毒物,我順水推舟道:“你們知道我記性不好的。不快些說,說不定我一會兒就忘了給你吃過什麼?”
最後那個孩子終於熬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他是嫦修宮裡的,嫦修聽說我失去大權後在琅嬛書苑裡瘋了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派他們來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