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淺綠色的衣襬垂入眼簾,抬頭間就看見了一張再明媚不過的笑臉。
“公子垂眸抑鬱,眉間溝壑縱橫,可是驪姬將公子的笑顏都帶走了?”
再見時已是在軍營中,站在營帳前的那張臉微微有些面熟,我不過遲疑了一瞬,人已是主動湊上前來。
“前次不知是公子母親喪禮,惹惱了公子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並無甚見諒與否,她不提我甚至早已忘至腦後,何況也並不在意守帳的是男是女,只要不來惹我心煩便可。
只是之後的事,實在我預計之外,兩次的救命之恩,遇險時的不離不棄,甚至她留著淚向我絮絮叨叨地說著情懷之時,我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
就這樣吧,至少還有人是需要我的,全心全意只需要我。
我可以離開眼下的生活,去過我最想要的。
就在我下了決心的那刻,越城急報,李樓被城中的異族困在了城中,那位早已視我為無物的父親終於想起我,令我帶兵前去營救。
也是,他好不容易將李樓捧成了善戰的大將,怎能在此時讓他背上敗績。
我燒了傳來的軍令,這將是最後一戰。
李樓不能死,但我可以。
不是李榭,這世間還多得是地方容得下我。
只是我從未想過真相竟是這般。
陰謀。
從深愛到營救,這不過就是一個陰謀,身邊的人早就被別人利誘,只為了一起將我送上這個死路。
城牆上的那一對男女在肆意歡笑著,明明是還算熟悉的臉,在這一刻卻是萬般的陌生,神情得意,笑容陰寒,毫不吝嗇地在告訴我,所有的一切,盡是陰謀,一個為了折磨我,為了讓我知道什麼是失去的陰謀。
親情寡淡,友情難覓,愛情為局。
生於交易,死於陰謀。
我竟將自己活成了這般。
。
再睜眼,所有一切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我傷重回府養傷的時候。
景物依舊,人也還在,甚至還多出了一個。
聽說還是我的親妹妹,大司馬府上嫡出的四姑娘,從出生就給父親帶來福運,幫母親挽回了大婦的尊嚴和夫主的心,被雙親聯手捧在了手心裡。
我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的帳幔,再摸了下被清理乾淨的手臂,嘴角自然地就扯出了幾分笑意。
這般得天獨厚的妹妹,怎麼說也不該是和我有關吧?
甚至還會篡改記憶。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連之前從未觸及過的疏報的批覆權突然降臨都來不及多想,滿腦子倒是想了上百種能搞死她的辦法。
不過是一個八歲稚齡的小姑娘,掉入湖中能被淹死,在馬蹄下能被踩死,甚至吃塊糕點被噎死,雖然算是窩囊,卻也有可能。
一夜未睡,我還未想出合適的辦法,那小姑娘卻是自己找上門來。
抬手就送上了厚禮,忍氣吞聲時也未見一絲不滿的模樣,倒一點都不想一個才八歲的小姑娘,講道理時也是有理有據,只是那不停提及的血緣親情,真是讓他想到了那個噁心至極的人。
只是——
我低頭看了眼擺在眼前的疏報,又回憶了下那群正等著我去慢慢算賬的人,再看向眼前這個註定是變數,還在眨眼間就和我學了幾分的四姑娘,嘴邊的話鬼使神差地就變成了,“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作為一個獵人,身邊沒有走狗,多一隻小狐狸倒也算不錯。
而且,這可能還是一隻成了妖的小狐狸。
。
我再次沒有預料到之後的發展。
這位看著金尊玉貴的四姑娘,居然敢在四月時直接就跳進湖水之中,用自己親自設了一個局,連效果都遠遠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只是,事先居然從未和我商量過一分,她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膽子?
在馮都尉的府上喝得微醺之後,我停在了萬分冷清的崎苑門口,突然就不想再邁步進去,站在庭中吹了一會的冷風,不自覺就想到了那隻逼急了就會亮出牙齒的小狐妖,腳步一轉就拐了過去。
剛感慨完她的膽子小,這丫頭居然就敢拿了話嗆我,將我原本難得的好心情毀了個一乾二淨。
好樣的,真是好樣的,你等著看我日後如何與你算這筆賬。
我握著手裡的碎片出了門,站在庭中就死死地將它踩到了地底下,就像在踩著屋內呼呼大睡了的那個人,硬生生地就把它摁到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