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一枚披著一頭玄幻長毛，身著哥特蘿莉裝的婷婷少男了。他面前一個泛著白光的小女孩看上去不過九歲大小，白色的長髮舒適地垂在腰側，白色的吊帶花邊裙柔軟地貼在身上，白色的小皮鞋微微擺成內八的形狀，白色的肌膚蒼透得有些滲人，白色的瞳孔映出凝月冰自己的一張臉，臉上一副期待又緊張的神色。

凝月冰以為自己的神識與普通的十六歲少年無異，只不過少了些決定性的稱作記憶的東西，不過那些無關緊要。緊要的是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她真是太可愛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正新奇地盯著自己，這真是太榮幸了。

凝月冰說：“小妹妹，你迷路了嗎，看著大哥哥這樣親切，要不要跟著大哥哥找媽媽呀？”

小妹妹說：“唔，原來這個世界這麼方便。”

凝月冰沒有聽懂：“小妹妹？”

小妹妹說：“我覺得我不是你妹妹。”

凝月冰搓了搓手：“啊，那些都沒有關係。”環顧了一下週圍茂鬱的叢林，微笑，“深山老林的，咱們不是隻能相依為命了嗎？”

小妹妹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不是，我知道怎麼出去。”歪頭，無辜樣，“說起來大哥哥，你還記得你怎麼來的嗎？”

凝月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小妹妹你不會其實是大BOSS吧？”

小妹妹純良的對了對手指，委屈：“誒，大哥哥你，為、為什麼這麼想呢？”抬頭，淚眼汪汪，“我只是，只是有些好奇嘛，大哥哥你，莫名其妙就出現在那裡。”低頭，小聲，“人家好歹是小孩子，也會，也會有些害怕嘛……”

凝月冰心頭瞬間柔軟，傻笑道：“哈，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大哥哥怎麼會是壞人，小妹妹不用害怕哦，安心來哥哥懷裡……”

小妹妹驚訝道：“咦？不是壞人嗎？”狡黠，“明明剛才是我先想了一句‘來一個變態怎麼樣’，然後大哥哥才出現在那裡的哦？”

凝月冰默默看了看自己裙子上的皺褶，陰鬱：“變……變態……”

小妹妹眉頭鎖住，又是氣憤狀：“大哥哥你其實是想趁機把我拐走對不對？”吸了吸鼻子，“我明明那麼相信你。”又換作陰沉的笑容，“其實大哥哥已經掉到我的陷阱裡了，只有天黑了才能看到出去的路標，但是這裡永遠不會天黑。”下一秒又立馬展出一個溫柔的笑顏，“我開玩笑的，大哥哥雖然看上去不怎麼樣，但我知道你其實很善良的。”

彷彿有多個人格交替出現在一個身體上，凝月冰後背有些涼，吸了吸氣：“小妹妹你……”

小妹妹閉了閉眼，回到面無表情，嘆了一口氣：“唉，真沒意思。”

凝月冰向後退了退，悽慘地想，這果然是一個BOSS。

小妹妹轉過身，打算向叢林深處走一走，臨別前回頭看了一眼凝月冰，指了指相反的方向：“那邊有個國家正找不著女王呢，我覺得大哥哥你特別合適去那裡。”

凝月冰覺得她在把自己支走。

小妹妹補充了一句：“那個國家叫冰靈冰靈，最盛產冰靈冰靈的女孩子了。”

凝月冰覺得她做得很對。

於是凝月冰就成為了冰靈冰靈國第三百七十二世女王。

很久之後凝月冰回想起這個莫名其妙的開端，那時候蘇蘇大陸的民風淳樸，眾生平等，還沒有滋生出女僕與管家的階級概念，冰靈冰靈國方圓三千一百二十里，一水兒的胭脂香粉閨閣舞殿，凝月冰在尖頂的石堡裡左手一個舞娘，右手一個樂女……

*

他在原始的叢林深處想起這些，身上的華服被荊條割出殘缺的幾道口子，覺得好像從哪裡聽過哪個國家的亡國詩人吟過那麼幾句悲詞，一時間想不太起來。

遠處一個石臺上爬著溼淋淋的苔蘚，罩在外面的歐式圓頂石亭傾訴出一味歲月的滄桑感。他跌跌撞撞地扶上石階，陽光被茂密的樹葉遮擋得所剩無幾，沒有閃過期待很久的走馬燈，他覺得他應該自力更生地回憶一下自己的一生。

他覺得他這一生，有些長。

但是猛然去回想，想起來的人並不多。

他後來又見過那個白衣服的小妹妹一次，和第一次的感覺大相徑庭，彼時她躲在一個黑衣服的少年身後，羞怯著一張小臉看他，一副第一次見到他的神情。

黑衣的少年向凝月冰詢問著走出去的方法，左手掌心投影出一個虛置的顯示屏，一串繁亂的程式碼滾過之後，少年高冷地皺了皺眉頭：“這特麼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