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太子拉下水,值了。
聽得雙玉進門來通稟,說景林等會兒要來,有要事相告,她便知道因何而起,連忙起身略作收拾,轉到外面等待。
過了一陣子,景林來了,將太子一事言簡意賅地告訴她。
太子妃聽了,起先只有驚訝。她睜大眼睛,靜靜地看了景林好一會兒,隨後唇角緩緩上揚,笑了,“原來如此,好事啊。”
她這反應,實在是叫人心安,景林不由微微一笑。
沉了片刻,太子妃道:“怪不得他那麼不對勁,全明白了。”轉而問道,“你們應該反過頭來利用此事,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知會一聲就好。”
“是。多謝殿下。”景林起身道辭。
太子妃獨自坐了片刻,舉步走到門外。行宮的夜風,溫柔地迴旋在天地間,帶來絲絲涼爽,營造出很是愜意的氛圍。
她抬頭望著星空。到這會兒,才想到了佟念柔。
原來,所謂的驚喜是這件事。
也算得上是個驚喜吧。她之前都不能真正為兩個胎兒報仇,榮國公還在沒皮沒臉地苟延殘喘,佟三夫人、佟念柔都是自盡而亡,太子沒真正在乎過她曾經受到的打擊有多重,直到此刻,事態才算是給了她一個說法。
以眼前的處境,是否能夠有喜已成為她最不需在意的事情,但就是這樣,於她而言,不去生與不能生是兩回事。
炤寧很誠實地告訴過她,並不能真正地理解她的痛苦。
是的,真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
兩個不能出世的孩子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她生命裡,不知帶給她多少喜悅、憧憬。後來,又相繼離開了她。
她部分生命也隨之消亡。
她為此偷偷哭過多少次,沒有人知道。
那些在悲傷悔恨中入眠的夜,她有時候會夢到孩子,看到他們孤孤單單地停留在黑暗中,有時甚至會夢到他們委屈的無助的哭泣著。
即便是到了現在,看到新出生的小孩子,她都會不自主地想到自己本該擁有的兩個小生命,會想若是他們還在,會是如何可愛的樣子。之後,心頭便會被黑沉沉的寂寞、孤獨吞噬。
真切的來過,又真切地離開了,她只能孤孤單單地活下去。
她因為不能成為母親,是那樣的痛苦,可是太子呢?
他沒因為這個真正的傷心過,他在乎的總是不關乎人情。
她是他的髮妻,一年年一日日的在他面前枯萎,他又轉頭去染指別的女子,甚至親自吩咐人給林千惠服用不能有喜的湯藥。
他對孩子沒有祈盼,只在乎有了孩子便意味著他的地位更穩固。他之前的打算,是想尋找一個有資格為他開枝散葉的女子吧?
這下好了,大家都省心了,這件事再不需掛懷。
他終究是為那份叫人心寒的涼薄、冷血付出了代價,透過佟念柔之手。
有些恩怨,是不需經歷輪迴便可看到結果的。是非糾葛之中便是一個因果迴圈,人終究會為往日的錯遭到報應,並且不見得就需要虧欠之人出手懲戒。
佟念柔……
太子妃輕輕搖了搖頭,阻止自己去唸及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人已不在了,什麼都與她無關了,多思無益。
佟念柔要永久的安寧,便給她一份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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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宮的東宮正殿。
太子神色陰鬱地坐在燈光影裡,手裡握著金樽,青白的面色看起來有些可怖。
一名死士跪在他面前——他是馮長青為太子培養的死士之一。這幾日,他與幾名同伴不著痕跡地到了東宮,替下了幾名侍衛。
“景林那邊的事,失手也算了,可是太子妃那邊是怎麼回事?”太子沉聲詢問。他原本準備今夜命人前去動手的,誰承想,黃昏時出了這樣大的岔子。
死士恭聲道:“太子妃那邊,並非屬下自作主張,委實不知原委。”
太子喝了一杯酒,笑容透著陰寒、諷刺,“苦肉計。”
死士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件,雙手呈上,“適才收到的,請殿下過目。”
太子取出信紙,仔細看了一遍,之後將信紙用燭火點燃,笑容裡有了一點兒真實的愉悅。他擺了擺手,命死士退下。
皇帝還沒命人叫他過去說話,是還沒想好如何處置他吧?
是啊,連他都為皇帝犯愁:要怎麼處置一個派人意圖殺害自己親信的太子呢?
廢了?不行,這是在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