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看待事情毫無理智可言。這些她都明白。
師庭逸也想到了這些,不由黯然,“站在他們那邊?繼續委屈你?”
“這是你應該做的。”
“那麼,他們呢?明明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她對他很重要,曾經是這樣的。她記憶中的少年郎,笑容飛揚,滿心只一個念頭:娶炤寧,一定要娶江炤寧。只等著她及笄,請皇帝賜婚。她從不懷疑他彼時的情意。可是人這一生,重要的人與事很多,誰能只為一段情而活?總有面對取捨的時候,誰都不能倖免。
師庭逸見她神色恍惚,岔開話題:“為何沒回江府?是他們不讓,還是你不想?”
“未到回去的時候。”炤寧不欲多說此事,瞥過被雪光染白的窗紗,再看看他潮溼的鶴氅,記起聽聞到的他傷病未愈的訊息,遲疑片刻,勸道,“你先回府吧,改日再敘舊。”
“你還有事?”
“沒。有些乏,想早點兒歇下。”
“身體怎麼樣?”這其實才是他最關心並最擔心的,總算能問出口了。
炤寧笑了笑,“還好,比以前虛弱一些。不談婚嫁,我是現在這樣,談及婚嫁,便是將死之人。”
師庭逸緩緩抬起手,輕撫著她的鬢角,“我們成婚,讓我尋到的良醫給你調理。讓我照顧你。”語聲微頓,強調道,“成婚後,只是照顧你。好麼?”
炤寧笑容落寞,“比起嫁給別人,我只願嫁你;比起嫁給你,我更願意孑然一身。”她後退一步,“我們中間隔著太多人太多事,在一起太累。何苦。”
“還沒試過,你怎能確定我會讓你受苦受累?”師庭逸身形向前,越過她刻意拉開的距離。
“因為我已領略太久心寒的滋味。事情不是因你而起,我不恨你;你只是做了一個選擇,我不怪你。”炤寧語聲徐徐,“我只是心寒,家族不相信我,連你也不相信。如今無所謂了,我不再需要你們的信任,因為我不會再相信你們。”她定顏一笑,透著殘酷,“這樣算不算公平?陸家只是被人利用唱了兩出戏,還不能確定到底是誰佈局針對於我。現在,我懷疑每一個牽涉其中的人,包括你燕王殿下。”
所謂家族,沒給過她多少溫暖。雙親在世的時候,便與長房不睦;只剩了她和予莫之後,情形亦未好轉。
不是他害得她陷入困局,但是真正傷到她骨子裡的,只有他。
此刻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沒出息。只因為他的不信、放棄,便無法振作,失去鬥志。
離開他,離開京城,越遠越好——心裡只這一個念頭,所以老老實實地被家族放逐在外。
有很長一段時間,難過得無以復加,覺著生而無歡,死又不值,反覆回想著與他有關的一切。
父親在世時是名將、權臣。皇族尚武,今上對膝下子嗣寄望很高,讓父親得閒就指點一下幾位皇子的課業。太子和他天資聰穎,與父親最投緣,時不時到江府盤桓。太子是為著課業,他有時只是為了出宮玩耍。
就這樣,他與她結緣。相識那年,她六歲,他十歲。
青梅竹馬長大,是一對歡喜冤家。元皇后病故時,她八歲,知道他傷心難過,每次見面,總是想盡法子逗他開心;雙親相繼離世之後,他對她的殤痛感同身受,出盡法寶地陪著她哄著她。
有很長的一段歲月,他對她意味的是最親最近、一生一世。
可是後來……
她險些被這段情緣廢掉。
沒出息,那時真是沒出息,差點兒就變成戲摺子裡為個男人撒手人寰的痴心女。
思及此,炤寧不由諷刺地笑了,隨即才發現他神色恍惚,不知想到了什麼。
師庭逸想到的是她離京那日的情形。
當日他聽說她要離開京城,策馬追到城外,與她話別。
時值秋末冬初。她下車來,罩著深冬時才會加身的小白狐皮斗篷。
他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問她能不能給他個解釋。
她側頭輕咳了幾聲,擺一擺手。
他索性問起一些細節,例如他的表弟陸騫因何去找她,又為何惹得她發火命護衛把人痛打一頓。
她始終笑笑地看著他,不答話,後來揚起素手,跟站在一旁的護衛要酒。
他蹙眉,問她幾時學會了喝酒。
“冷。”她說,“看著你更冷。”
她想說的是心寒,看到他更心寒吧?也是真的冷,染了風寒之後,是非不斷,沒人給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