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眸光劇烈變幻,似欣慰似痛苦,最後終於歸於平靜。
他收起了長匕,目光落在遠處低低哀鳴的黃鳥身上。
……連魔化的神獸都困不住他一盞茶的功夫,好個鬱舒寒……不,或許還跟他的態度有關。
那種原不該在修仙之人身上看到的,驚人的執念,配合著神劍凋碧,激發出將一切妨礙者力斬於劍下的氣勢。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今日若不是他急著去救玉沉煙,這事要如何收場?
夜魔不知道。
他開始祈禱那個小丫頭並未死去。若不然的話……
若不然的話怎麼樣呢?
夜魔不願意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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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見到玉沉煙之前,鬱舒寒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所以當他真正看到青焰之上的少女時,倒顯得十分鎮定——雖然他心中的怒火已經噴之慾出。
劍光落處,鐵鐐一分為二。
玉沉煙軟軟地倒在他懷中。
女孩的唇毫無血色,面龐蒼白到幾近透明。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他幾乎以為懷裡的人已經死去。
他的手心貼上她的後背,毫不吝惜地向她體內輸送大量的真氣。
玉沉煙的身體像是一個無底洞,洶湧的真氣在她的體內沒有激起半點波浪就沉寂下去。鬱舒寒眉頭微蹙,加快了真氣的輸送。
沒用,一點用也沒有。
碧忽上仙的眉頭越發深鎖,嘴角緊緊地抿著,不顧自己胸口開始翻湧的血氣,繼續催動著真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然而少女卻沒有半點要清醒的跡象。
鬱舒寒漸漸有些不安。
在這不安轉化為惶急之前,他看到玉沉煙的眼睫微微地顫了顫。
鬱舒寒呼吸一滯。
少女緩緩地睜開眼。
她看見了男人略帶緊張的眼神。
“師父……”她望著他,神情委屈,“你怎麼才來……”
鬱舒寒不做聲,只是定定地望著她。
玉沉煙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手指動了動,揪住他的衣角。
“師父……”她說,“你要是再不過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永遠都不理你……讓你損失一個百依百順好徒弟……”
鬱舒寒靜靜地聽著她的抱怨,手上不自覺地使力,將她更加靠向自己。
她突然想到什麼,偏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驚訝道,“呀,血已經不流了……是師父幫我止血了麼?”
“嗯。”鬱舒寒皺皺眉,右手拂過她腕間的傷口,指尖青光閃爍、可是玉沉煙沒有看見,因為視線被他的衣袖遮住了。
淵畢的造成的傷口是無法癒合的。即使是碧忽上仙,在眼下這種完全沒有丹藥輔助的情況下,也只能暫時讓血液不再湧出而已。玉沉煙所以為的“止血”,不過是因為她體內的血已經流得差不多了,無可再流罷了……
若她不是“聚靈”,現在在他懷裡的,就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屍體。
——但是,倘若她不是聚靈,又怎麼有這場無妄之災?
男人望著那道細細的傷口,眼神幾經變幻,最終移開視線,目光輕柔地落在少女的臉上:“來,師父帶你離開這兒。”
“嗯。”她咧咧嘴,掙扎著從他懷裡站起來,然而身上乏得狠了,剛站起就是一陣頭暈目眩,若不是鬱舒寒及時在旁扶住她,眼看就要當場栽倒。
鬱舒寒望著她慘白的臉,心上微微一疼。他扶著她,待她站穩後,俯下身子,對她道:“上來。”
玉沉煙怔了一怔,然後明白過來——他是要揹她。
臉頰一熱,她磨磨蹭蹭地挪著步子,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伏在他背上。
男人的背脊很溫暖,還有種令人心安的味道。
玉沉煙覺得又有些暈眩了。
她閉上眼,感受著他每走一步帶來的起伏,身上不適這一刻全體隱匿,石室裡那段可怕的記憶一下子變得好遙遠,彷彿是上世紀的事。
“師父……”她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們回碧忽好不好?”
“好。”
“我們先回客棧跟櫻姐姐他們告別,然後就回去……”女孩繼續道,“以後再也不下來了好不好?”
男人腳下一頓。
“好。”
“啊,真好。”女孩心滿意足地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