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安媽還是不忍心安爸錯過球賽,“球賽11點開始,我們吃完飯馬上去,東西我現在列個表,買完馬上回來,應該可以趕得上球賽。”
看著空氣中不斷溢位的粉紅泡泡,安佳默默低頭加快吃飯速度。看了十一年,還是沒有習慣兩人之間時不時秀恩愛的行為。有時候覺得安爸當初應該是在法國留學的,而不是嚴謹的德國,所以才學了滿筐的情話,哄起安媽來草稿都不用打。
四月,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繪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光斑,風吹過,光斑如湖水一樣盪漾開來。小村落瓦紅色的屋頂點綴在綠色田野間,如同希施金筆下優美的田園風景油畫,祥和而又富有生命力。
村落後面的莊園,是安佳的目的地,據說那裡油菜花開,漫山遍野。
調整了下畫板的位置,平衡好兩肩的重量,安佳繼續沿小石階一步步往上。村裡行人寥寥,路邊的小酒館半掩著門。翻過村中心,兩邊的房屋漸漸變得陳舊,漂亮的綠藤和玫瑰花木被稀疏的盆栽取代,最邊緣有幾棟廢棄的老房子,坍塌的牆壁上爬滿了綠油油的爬牆虎。從斷牆看進去,依稀可以看出房屋的木架結構,歲月為它注入了荒涼、孤獨的氣息。安佳撫摸著斑駁不堪的牆壁,當年主人家設計、建築時該是何等的用心。
“咚”、“咚”,陣陣震動從牆壁上傳來,還有誰會來這裡呢?安佳繞到老房子的後面。
是塞巴斯蒂安,只見他將球擺在面前,後退兩步,調整下姿勢,隨即輕盈的跑起來,步頻不斷加快,抬腿,足球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重重擊打在牆壁圓圈的正中心,發出“咚”的一聲。
即便安佳並不瞭解足球,也能看出這個球弧線的優美,如同彩虹,更何況塞巴斯是在30米左右射的門。但是少年臉上沒有一絲擊中目標的欣喜,反而有股壓抑,沉默的撿起球,放回原位,再次起跑、射門,眼中除了牆上用油漆畫出的紅色圓圈,沒有其他。
一次又一次的擊中目標,一次又一次的重來,燦爛的陽光下,汗水反射出細碎的光芒沿著臉頰匯在一起,不斷滴落。
安佳被眼前的一幕吸引,靜靜站在原地,掏出畫板對著少年比劃。
隨著時間的流逝,畫板上的線條漸漸豐富,消瘦的少年身體俯衝,彎成一個角度,眼帶堅毅,左腳高高抬起,似乎馬上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面前的足球狠狠射向遠方,破開黑暗,那股一往無前的氣勢令人震驚。
安佳看著手中剛完成基本稿的畫作,腦中閃過一幅模糊的圖片。
啊!塞巴斯蒂安·貝克!他是塞巴斯蒂安·貝克!怪不得第一次見面時,會覺得這個名字那麼熟悉?是了,安佳抬頭看著還在練習的少年,黑頭髮,冰藍色的眼睛,雖然仍有點稚嫩,但就是他,那個英年早逝,佔據世界各大報紙版面,引起一片轟動的天才足球運動員。
安佳還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場景,當時她正在待飛室等待飛前交流會。隨手拿過一張報紙,就看到碩大的血紅色標題“塞巴斯,一路走好!”,旁邊配著一幅圖片………穿著白色球衣的英俊球員拔腿射門,和身上銳利的氣勢不同,他面無表情,眼帶憂鬱,英俊的一塌糊塗,讓安佳不由的心裡一動。
旁邊喜歡足球的同事唏噓不已:“天妒英才啊,塞巴斯蒂安·貝克居然得了抑鬱症,他很有可能會成為繼雷東多後又一經典後腰的。可惜,上帝給了他雷東多的天賦,卻沒有給他雷東多的待遇。”
“你知道嗎?他15歲才被挖掘,是自學成才的,他的出現打破了近現代一流球員離不開專業訓練的共識。18歲首秀,此後7年動過102次手術。一次次受傷,在大家都以為廢了的情況下,又一次次爬起來,是真男人。真沒想到,最終打敗他的不是傷病,而是感情,他太敏感,太驕傲了,鋼則易折。”
安佳靜靜的望著場上的塞巴斯蒂安,她來勒沃庫森後遇到的第一個朋友。這個會在回去的路上默默走在外邊沿,在你欣賞風景時放慢速度配合你,會因為驕傲和自尊拒絕免費的午餐,卻不忍心傷害一位母親的心意而選擇接受的男孩。
你無法想象有一天他靈活的雙腿會疤痕遍佈,會因為感情的創傷而罹患抑鬱症。那是多麼痛苦的一種疾病,當過義工的安佳深深瞭解。它可以將一個正常人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首先你井井有條的生活會逐漸變得一團糟,喪失對所有事物的興趣和活力。然後它會攻擊你的身體,不知名的疼痛,整夜整夜的失眠,乃至自殘。最恐怖的是你知道這一切沒什麼大不了的,卻控制不住自己。
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