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臨風而立，享受著酷暑中難得的清涼，透過雨幕，霧靄雲煙籠罩著菡池，亦幻亦真，縹緲如夢的悠遠淡香傳來，片片豔紅霜白的花瓣飄零凋謝在風雨裡，隨著碧波時起時伏……

不忍心看著這些清雅的菡萏湮沒在暴風驟雨之中，她顧不得風大雨急，屈膝跪地，欲探身將它們撈起，誰知一不小心，腳下踩到溼滑的青苔，整個人直挺挺的向池中撲去……

還來不及呼救，池水已大口大口地湧入嘴中，她驚慌失措地掙扎著，撲騰著……可惜無濟於事，充耳都是淅淅瀝瀝的雨聲，眼前一片漆黑如墨……

下沉，她在緩緩下沉，池水沒過頭頂，烏黑秀髮在水中嫋嫋浮起，一絲絲，一縷縷。

她陡然記起上次在西苑的太液池，失足落水之後是李隆基奮不顧身將她救起；還有上上次，似乎還是在前世，在南宮被馬皇后推下水，那時是子京義無反顧地跳入水中營救她……

子京不在了，李隆基也不在，看來這次只有等死！

不再掙扎，也不再撲騰，花顏放棄求生，平靜地等待著死亡降臨的那一刻……

第二十二章　浮雲舊夢（3）

時光容易把人拋，當那些刻骨銘心的承諾歷經歲月的侵蝕變為陳年舊事時，花顏徹徹底底地放棄了……

暗香浮動，豔豔的花瓣隨著綠波漾開，那漂浮的紅，宛若泅散的殷殷血跡，怵目驚心，懾人魂魄。舊事如夢，一瞬間，她恍恍惚惚望見了他——清澈眸眼，溫柔笑意，青衣翩翩，由浮雲深處緩緩走來……

雨，一直下，天水茫茫一片，老天爺目睹著人間悲劇，不禁痛哭不止，傷心欲絕。

有人奮不顧身的躍入池中，潛入水底，將沉入池底的花顏托出水面。

沁涼的雨水擊打在臉上，讓人睜不開眼，那人將她納入懷抱，貼近胸膛，用體溫暖著她柔弱的身子，灼人的吻落在她略微烏紫的唇上，溫熱的氣息源源不斷地輸送給那渾身僵冷的可憐人兒。

花顏氣若游絲地哀求，“別走，千萬別離開我……”

哀痛萬分，面色煞白，只聽那人低低輕語，“為什麼，你為什麼會這麼傻？”

“來人啊，王妃落水了！”不知何人大喊一聲，陣陣急促的足步朝水榭而來。

那人如驚弓之鳥般彈起，棄了花顏，消失在悽迷的風雨中……

月色柔柔，沉香縈縈，紗簾依依，人影綽綽。

一晃過了五日，花顏依舊不省人事，氣息脈搏微弱，御醫曾來診視過，只說嗆了水，喝幾副藥就好，可是喝了幾日湯藥也不見好。

“顏兒，快醒醒！”李隆範俯在她耳畔低低喃語，意圖將其喚醒。

雕花木門吱呀地響，淡淡的紫影推門而出，手中還託著盛滿濃黑藥汁的玉盞，“王爺，您一連幾日不眠不休地守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還是先歇歇好。”

岐王接過藥盞，小心地試著溫度，無奈嘆息道，“原以為不在乎她，可一見她的消瘦憔悴模樣，無窮無盡的痛楚便瀰漫全身，本王實在不知道到底愛她，還是不愛她！”

“關心則亂！”紫堇輕笑一聲，隨即沉了面色，低低耳語，“方才公主府來人傳話，長公主邀約您前去共商大計！”

“難道……”岐王一驚，手中的藥盞瞬時跌落在地，藥汁四濺，將青玉地磚染得一片汙黑。

紫堇探手握住李隆範修長的指尖，一雙清幽明眸久久深望，意味深長地道了句，“事到如今，您一定要想清楚，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則……”

岐王反手攥住他手指，十指相扣，掌心相貼，含笑道，“堇，你害怕麼？”

“習慣了，紫堇的命早就是您的，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那就好！”岐王微微一笑，眸中漾著森冷寒光，“既然太宗皇帝在玄武門能夠狠下心來，我李隆範也可以做得到，絕不會因為手足之情而心慈手軟！”

紫堇垂首低眸，恭聲道，“您可不能小覷長公主，時時刻刻需提防著她，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盟友……”

岐王聞聲點頭，得意洋洋地笑道，“你就是本王的殺手鐧，有你在皇姑母身邊探查虛實，本王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說完疾步朝外走去。

見他離去，紫堇撩開青紗垂簾，緩步來到床畔，掀開雲絲錦被，握住花顏的手腕，凝眉深思片刻，含笑幽幽一句，“你在逃避什麼，是不能清醒，還是不願清醒……”

室內死般寂靜，久久無人應答，清晰入耳的唯有緩緩的呼吸聲，眸光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