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居然難得地在店裡百無聊賴地撥算盤,石聆有些吃驚。她也曾冷著臉逼迫袁清在書房看賬本,不過這廝連半個時辰都坐不住就開溜了,這會兒居然到店面來撥起算盤了,看他兩根手指頭在算盤上撥來撥去,周圍兩個賬本子都沒有,哪是在算賬,根本就是在聽響兒。
這面子工程也做得太不地道了。
不過她倒是注意到,袁清手指頭內側有些老繭,這可不是生意人該有的,怎麼倒似是做什麼落下的。
“袁掌櫃習武?”
注意到石聆的視線,袁清目光一閃,放下算盤,笑了笑:“幼時體弱,習武強身而已。聽說泰和商行的人又來了?沒找你麻煩吧?其實你也不必去的。”
“人家下了帖子,指名道姓請我,也算是按規矩辦事,我問心無愧,拒了倒顯得小家子氣。沒事的,孫家這次對我很是禮遇。”
袁清點點頭,似是無意地望向窗外。
“你與孫家這算是和解了?其實,孫家那位少爺來找了你好幾次,都被我拒了……你不會對他……”
袁清此人向來坦蕩,再說直白一點就臉皮厚,不坦蕩的事也往往叫他做得坦蕩,只是這會兒卻有些支吾,似是怕石聆怪他自作主張。
倒難得見他這樣,石聆索性道:“以後也繼續推吧。”
袁清一怔,隨即失笑,不知道是為自己沒做錯,還是為街角那孫大少可憐。他方才見到那孫家少爺亦步亦趨地送石聆回來,石聆也對他和顏悅色,兩人談笑甚歡的樣子,連他都以為這丫頭是真的消氣了。怎麼這會兒翻臉比翻書還快?小小年紀,如此喜形不現於色,實在讓人擔憂。
袁清不由反思,自己有沒有哪處惹了她而不自知的,興許這丫頭表面淡定,內心已經默默給他記上一筆。
石聆道:“我氣也出了,事便過去了。況且惹我的也不是孫璞玉,我跟他生什麼氣?”
“那你又不見他?”
“也不是避而不見,只是沒什麼必要的話還是不見的好,麻煩。”
石聆並不是真的粗線條,只是事有先後,輕重緩急,她把不那麼緊要的事情放在後面,不代表她不會介意。她可沒忘記孫璞玉還有個難纏的娘。孫大夫人一看就是個小心眼兒的,還有他那什麼姨母表妹的,都不是省油的燈。她如今自顧不暇,可沒有心情去招惹麻煩。
見石聆毫不掩飾對孫家一眾的嫌棄,袁清一方面有些幸災樂禍,一方面又覺得那孫少爺平白被家裡人拖了後腿,當真可憐。
石聆正要進院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回頭道:“阿莞呢?”
袁清頗為頭疼地嘆了口氣,這才將白日之事娓娓道來。
他送王莞回了莊子,果然見那姓林的渣如信上所說在門口等候。袁清讓阿莞藏與車內不許出來,自己上前三兩句就試出了這小子的真心話。正如石聆所推測的,他也不過就是把和王莞的和門親事當成林家的救命稻草。他甚至連私奔線路都已經透露給了王家人,就等王家出面捉拿,他再把此事散播開,毀了王莞清譽,到時候王家便也只能將女兒嫁給他。
王莞在馬車內,將事情聽了個清清楚楚,立時就對這個人死了心,連面都不願露了。
袁清這事做得乾淨利落,很是漂亮,連去王家送信的人都被他暗地裡攔了下來,也免了王莞被嫡母又一頓責罰。
只是當事人王莞此時心中必然失落,興許還會對袁清有所怨懟。
這事其實石聆也有摻和,如今叫袁清一人背了黑鍋,她有些不好意思。袁清卻未注意她的異樣,只道:“家裡急匆匆又給她訂了一戶人家,她方才失意,對成親一事多有排斥。不過王家主母已經下了狠話,要她立即回京待嫁,一刻也不得耽誤。”
這麼快?
石聆無話。
王莞才十四歲,竟然就已經訂了兩門親事了,前前後後都不帶歇腳的,挺好的一妹子,要模樣有模樣,要性情有性情,怎麼就怕嫁不出去了?這個社會還真是……
袁清則苦笑道:“枉她忙活一場,看來我們這‘錦繡三結義’是不成了……倒也罷了。”最後一聲說得極小,石聆並未聽清。她只道袁清還在為此遺憾,不覺失笑。
“掌櫃的,你就那麼想我叫你一聲‘大哥’?”石聆看他,“要那麼多妹妹有什麼好,個個都要操心。”
不想袁清卻一臉正經地道:“不當大哥不也是要操心?難道不結拜,你的忙我就不幫了?還不如口頭佔些便宜。”
“你還真是……”石聆一頓,竟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