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菲爾德瞧在眼中,只無奈地嘆了口氣,見四下無人,便低低說道:“現如今,我參與編寫的那些小冊子,已經流傳相當之廣泛了。而聽我的朋友說,不止在宋國,在那北蠻及南夷,更是已經洋化的相當厲害。我想我和你提過,葡桃國的大使曾經偷偷販賣過火器給北蠻,而他們開出的條件,就是允許傳教士進入北蠻,傳播海外思想,販賣海外書籍。這些少數民族國家的政治制度與宋國很是不同,接受起海外思想竟還快上許多。”
他稍稍一頓,見流珠眼中微亮,又壓低聲音,道:“我之前和你提過一位叫代西平的人,也參與了編寫翻譯的工作。聽說他最近去了北方,成立了一個叫民學會的團體,影響不小,打得是交流知識的旗號,可私底下,還和葡桃國的大使談起了生意來。而北方的那些城池,離北蠻很近,據說有很多年輕人,都對代西平十分擁護。”
北面那十幾城,向來令傅辛頭痛。先前薛微之的土改政策失敗,也是在北面鬧得最厲害。流珠聽加菲爾德說罷之後,也不由得十分好奇——這所謂民學會,到底會是近代化程序中的曇花一現,還是說,當真會在這腐朽的封建王朝內攪起一場潑天風浪?
黑雲湧起星月暗,急雨欲來天地涼。及至回宮之後,傅辛狀似漫不經心地,命流珠交待一番在宮外都做了甚事,流珠隨意敷衍,傅辛倒也不曾多問。流珠暗想道:想來該是已經從香蕊口中聽過一遍了,見無甚出入,便也懶得追究了。
連年戰爭結束後,大宋看似步入了海晏河清的承平盛世內,而傅辛也以為功績已成,幾乎可以說是養起了老來,每日裡看著兩個兒子使盡本事,爭來奪去,可以說是他最大的樂子。這男人雖依然每日上朝,批閱奏章也依舊勤勉,只是理政的風格,卻愈發往中庸之道上靠攏了,講究的是順其自然,無為而治。
及至這年三月開春兒,十餘載未曾辦過的採選便成了汴京這群攏袖之民最大的樂子。此次採選,依照傅辛所言,只在京畿一帶開展,然而這京畿卻不止是汴京一城,滿打滿算,共有十城。因而這博戲攤子便又設了新賭局,賭得是最終官家選定的美人兒裡,除了汴京之外,哪個城出身的最多。
而宮闈之中,傅辛倚在軟榻上,笑望著身旁伏案忙碌的阮太儀,自水晶盤中摘了兩枚瑪瑙寶石般的櫻桃,強行塞入阮太儀的紅唇之中,隨即溫聲道:“珠兒倒也有用心的時候。”
此時的流珠,之所以用心,著實是別有目的。畢竟最後被選上的人兒,和她以後的日子可息息相關。
她手裡頭,足足積了有兩百餘份畫像,而畫像下方,亦有楷體小字,寫明畫像中的美人兒的生辰八字、名姓出身、性格如何、擅長甚才藝。流珠卻愈看愈是蹙眉,實在是這些小娘子的畫像大同小異,出身都算不得低,饒是平頭百姓也是頗有家底,性情依照描述俱是賢良淑德,才藝除了琴棋書畫便是女紅詩賦。
官家只笑望著她那皺起的黛色細眉,那還是他清晨起來,在上朝之前忽地來了興致,給她親手畫的眉,在傅辛看來,實在是怎麼看怎麼合適。見流珠為難兼不耐,官家笑道:“不必看了,空耗時間罷了。依朕來看……”
他坐起身來,眉頭微蹙,沉聲道:“清源蔡氏、洛河姚氏、若德袁氏,這是最為顯赫的三支。蔡家娘子已經嫁了從嘉,姚袁兩族自是心有不甘,故而這姚寶瑟及袁佛迷,是非納不可。待到此二人入宮之後,俱都封做正三品的婕妤。”
流珠抽出這兩人的畫像來看,愈看愈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總算是想起來了——當年她去魯元府上赴宴,席上有一堆小娘子,魯元當時說,這是為了讓傅從嘉和傅從謙從旁相看才設的宴,還特意指出了蔡姚袁這三家的小娘子給她認。她此時但思忖道:姚寶瑟模樣嬌美可念,雖說傅辛不好這口兒,但是年輕活潑的美人兒,他總歸難以抵抗罷。至於這袁佛迷,印象中面貌清秀,妝也不上,透著冷淡,就斷然不是傅辛的口味了。
傅辛又指了兩個,淡淡道:“周家雖已沒落,但當年朕尚處微末時,也算於朕有恩。這位周玉顏,朕也見過,小家碧玉罷了,封做四品美人。而吳家近幾年出了不少可堪一用的子弟,總要給幾分面子,這位吳卿卿,朕也曾在吳家見過……同年輕時的你,頗有幾分相類,也封做美人罷。”
流珠沒說話兒,但聽得傅辛又道:“至於其餘的,再選四個便是。你是願意從這一摞畫像裡隨便抽四張也好,還是待見了真人,順著心意指四個也罷,且都隨著你來罷。”
流珠點了點頭,心裡卻打算選出四個瞧著最不安分的,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