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什麼死了便能回去了的話,傅辛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而如今,兩人的性情,卻都變了不少。傅辛喜歡自己的變化,也樂於見得阮流珠的變化。便如同豢養一匹馬兒,引著它步入自己那鞭子與蜜糖齊上,恩威並施的圈套裡,看著它從懵懂無知,橫衝直撞的野馬駒,一步一步被馴化,終於變成了他馬廄裡一匹不得不乖巧溫順的小母馬。
她最恨的人是他,可看她如今給阮二和國公府設的這計策,卻也能知道,她在一步步向他靠攏,終有一日,會變成另一個他。這如何不令傅辛心懷大慰?
只不過她再怎麼翻騰,都逃不出他的股掌之中。到底不是蛟龍,翻不出什麼浪花,只能做一條任人玩賞的盆養的金魚兒,縱是齜牙咧嘴,搖頭擺尾,他這主人,也只覺得有趣,僅此而已。
傅辛配合阮流珠,兩人一個想一個做,給阮二設了這局,阮鐮雖嘆惋,可到底還和喻康有些情分,便也不曾多說什麼。而這馮氏則怒火中燒,憤氣填胸,用晚膳時,一筷子都沒動。而那阮二郎夜裡頭清醒過來時,迷迷瞪瞪地睜了眼,一眼望見端坐在床頭的這兩個嬌嬌美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臉色遽然大變,騰然坐起,失神道:“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喻盼兒心下一嘆,面上帶笑,將白日之事娓娓道來。阮二郎聽著,暗自惱恨起來。
那魏九娘雖不合他口味,可如今還沒嚐到,人就跑了,阮二反倒又對她突然來了興致了。至於這兩位……阮二郎不過是想試試養個外室有多刺激,還想知道下孕婦有什麼妙處,等時候到了,他便會讓劉端端流掉孩子;喻盼兒麼,只是因為近在眼前,吃不到手,他才有些興味。眼下這又算是怎麼回事?
第35章 旋掃苔莓一逕香(三)
阮二心中惱悔,直嘆道:這下好了,他不過求個名士風流,服個五石散,快活一番,再一睜眼,這天都變了。再看著兩位各有千秋的美人兒,阮二隻覺得索然無味,厭膩至極,敷衍幾句後便送走了她們。他躺在床上,想著魏九娘,又覺得魏染兒比起她們來好多了,那小男孩一般的爽朗性子,愛玩愛鬧,才不似她們這般囉唆呢。
喻盼兒與劉端端離了相公臥房,掩上門扇。劉端端被馮氏等冷嘲熱諷了許久,縱是如願以償,光明正大地進了國公府,心中也並不舒坦,只低著頭,跟在喻盼兒身側,不聲不語。
喻盼兒微微轉首,拿眼睨著這劉端端可憐的小模樣,心裡頭竟不由覺得有些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意,可是她轉眼間就逼著自己把這不該有的念頭壓了下去。喻盼兒雖落了難,可到底是官門嫡女,早年是享過不少福的,因而十分自恃身份。
她最明白恩威並施的道理不過。此刻見劉端端落寞,喻盼兒心思一轉,對她柔聲噓寒問暖,眼見著劉端端面色稍霽,似是十分感激地向她看來時,這喻氏女卻一笑,話鋒一轉,面色平和地溫聲道:“這宅門裡有些規矩,端端約莫是不甚明白。這也怨不得你,畢竟……你不曾在這高門大院裡頭待過不是?這妻與妾啊,還是有差分的,譬如這兩人一起走路時,需得差上三步,斷然沒有並肩的道理。至於這生男生女,生下來了由誰撫育教導,嫡庶之間又有何區分……妾也不是故意難為你,實在是妾不為難,夫人便會為難。說這許多煩人話,也是為了端端你好。”
劉端端這心上一沉,微微咬唇,再不敢抬眼直視她,口中連忙弱聲稱是。喻盼兒心裡頭爽利了不少,笑著撫著她的手,心裡頭尋思起了她那親弟弟的事兒來。
盼兒這名字,實在是有寓意。盼兒麼,盼的就是兒子。她那弟弟叫喜麟,取得是“喜得麟兒”之意。姐弟倆的名字一擺出來,無需多言,這家裡頭是怎樣一番景況,便再清楚不過。喻盼兒對此並無怨言,也一心撲在弟弟身上,如今想的事情,則是該如何把弟弟喻喜麟送入那京中有名的蔡氏散館開蒙。
盼兒如何尋思,端端如何傷懷,這些都暫且不提,卻說這日一過,便是大年三十。這個年過得,對於國公夫人馮氏來說,實在是滿心鬱卒。
國公府上趕著往魏尚書家中送的禮,皆被人家扔出了府門外,一點情面都不顧,將馮氏氣得是火冒三丈。等到開宴之時,抬眼再看看這三個兒媳——精明狡猾的商戶女榮十八娘,滿腹心機的沒落孤女喻盼兒,此外還有個珠胎暗結,豔名在外的劉端端,馮氏直覺得一樁如意事兒也沒有,惱火得不行,實乃氣損六葉連肝肺,恨至三毛七孔心。
而另一邊廂,兩相對較之下,流珠的這個年,過得倒還算高興。徐子期之前請大伯二伯兩家子來京中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