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以往,絕非良策。時日久了,百姓愈發愚鈍,凡事均不深思,無怨言,亦無思辨,這對國家來說,實是壞事……”
他說的滔滔不絕,對於傅辛來說,卻只是小兒之語。雖有些意思,可實在天真。傅辛只低笑著道:“你的叔伯們,腿都要站麻了,你倒好,還不停嘴。你們這兩個混賬小子,回去各寫一篇文章,將你們所要說的,寫個明明白白,改日呈上來,朕也會讓朝臣傳閱。”
言罷之後,傅從嘉點頭稱是,目光卻在龍案下露出的一片衣角微微一頓。他站的角度很偏,這裙角,估計也只有他能看著。
少年低著頭,唇角微翹,但笑不語。
傅辛匆匆屏退臣子,也不等他們的腳步聲遠去,便低頭看向腳底的流珠,冷聲笑道:“你這狐狸精,掐的正是朕的舊傷之處。當年雪中射狐,誤中獵夾,你倒好,把朕獵來的狐裘扔進了莊稼人的糞堆裡。”
流珠微微一笑,起身從案下爬出之時,假意裝作不小心,砰然一聲,將龍案掀翻。傅辛眉頭一皺,便見硯臺翻到,摺子散落,墨汁蜿蜒而流,繪出大片大片的黑色,他目光微沉,閒閒地笑道:“如今也會撒潑了,真是難得。”
流珠卻揉了揉磕著的肩胛處,柔聲道:“是兒不小心。”
“不小心,也得挨罰。”傅辛笑意驟然消失,面色陰沉,對著門口處拿著拂塵的關小郎道:“關九,拿先前南夷奉上的玉如意來,要最粗的一柄,還有結實的繩子和長柄的馬鞭。”
流珠目露恨意,卻見關小郎陪著笑,戰戰兢兢地道:“官家,這……這時間實在是緊。浣花小苑的宮婢早先便在門前候著了。”
傅辛這才堪堪想了起來。前幾日他冷落了阮宜愛,阮宜愛便時不時命人來請他,他最後隨口應承,說是今日去見阮宜愛還有他們的孩子。浣花小苑的宮婢既然候在門口,自然知道臣子們早已離去,他若是再說政務繁重,只怕連阮宜愛都不信。
他略顯不耐地蹙了蹙眉,阮流珠卻是長長地舒了口氣。只可惜這官家仍是不肯就此放過她,對著關小郎遵囑道:“朕先去小苑,過一會兒之後,你送二孃過去,可記下了?若是沒把人送到,朕砍了你這顆機靈腦袋。”
關小郎連連笑道:“官家放妥心吧。奴肯定將二孃好生送去。”
傅辛整了整衣衫,打量了下低眉順眼的阮流珠,驀地嗤笑一聲,這才抬步,擺駕浣花小苑。他走之後,流珠看著滿地散落的摺子,蜿蜒如溪流的墨汁,自嘲似地翹了翹唇角。少時過後,關小郎陪著笑,引著她往浣花小苑走去,懷裡頭還揣著幾個錦紋盒子。
流珠看著那盒子,隨口道:“這是何物?”
關小郎想了想,斟酌著笑道:“回稟二孃,先帝時出海的那位殿下,近日託人給官家送來了珍奇玩意,這便是其中之一。此物名喚福壽膏,亦稱阿芙蓉膏,乃是忘憂靈藥,比之五石散,奇效尤甚。這玩意兒雖說也和五石散一樣,有那麼一點小癮,但也是不打緊的。官家不喜此物,便說帶給皇后品賞。早上已給皇后處供了一盒,皇后試過之後,精神極好,官家便讓奴再送幾盒。殿下說了,待他回京之時,能帶回來更多呢。”
阿芙蓉,那不就是……鴉片……這是鴉片!
流珠面上平靜,微微帶笑,心裡頭卻翻江倒海。五石散確實是小癮,但這可是鴉片,成了癮,哪裡是容易戒得的?官家不喜?他傅辛此舉,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對於阮宜愛,流珠對她並沒有多深感情,說姐妹情深,那實在是大笑話。但她受過她的恩情,她不能忘。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阮宜愛染上毒癮呢?
流珠心中急躁,暗思對策。待到了浣花小苑裡,阮宜愛果然不似先前那般怏怏的,精神頭好到了極點,一個勁兒地和傅辛說著話。傅辛並不時常回答,只閒閒地笑著,阮宜愛一襲麗裝,依舊圍著那雪絨絨的狐狸圍脖,小臉兒紅撲撲的,口中咯咯嬌笑個不停,小肩膀也跟著抖個不斷。
流珠看著她這亢奮的樣子,心上重重一沉。
見著流珠,阮宜愛高興道:“二孃也來了,真好。奴奴這都有小半個月沒見著你了。”頓了頓,她嘟著小嘴,怨聲道:“先前你不來,四哥哥也不來,妾只能讓宮婢給妾讀話本兒,她讀的,全不如你們讀的有趣。”
說著,她踩著綴著珍珠的小鞋兒,少見地快步走到不遠處的小案上,翻找了一陣兒,隨即掏出了三本薄冊,揣在懷裡,嘻嘻笑著,道:“四哥哥,二孃,你們瞧,這是這個月新出的本子。那三鼎甲名聲猶在,便有書商找了他們,讓他們各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