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起來,防備之餘多了些訕訕與尷尬。
鄒衍不以為意,嘴角勾起,好禮貌地微笑著回頭指了指剛才自己所站的地方:“剛剛在那個角落……癩鄒兒我居然聽聞幾句獸語,實是驚奇不已!嗯,嗯,基本上各位以禽獸自比,我是覺得挺貼切啦,反正各位都挺有馬相的……”
話說到這裡,再不明白鄒衍是在罵他們,那些三叔六公們都可以去找個井口自己跳下去了。
鄒衍掏掏耳朵,斜眼瞟了瞟眼前一個個氣得七竅生煙、青面獠牙、開足火力、唾沫橫飛跟她理論的主夫們。
——唔,老天!她真是幸運!她家心素簡直就是這個世界裡最寶貴的奇蹟,奇葩中的奇葩!
正想著呢,奇葩刑心素面帶幾分憂急地從裡間走出。
他在裡面聽到吵鬧聲,開始還沒有在意,後來聽那些主夫們炮轟的物件居然是自家妻主,便急忙地扣上布鈕,掀簾步出。
“妻主!”
眾人因為他的突然出聲靜了一瞬,鄒衍應聲回頭,這次是真的笑了。
“很適合你。”女人眼中透出溫暖與欣賞,眨了下眼,趁那些聒噪的男人們還沒有繼續群起而攻,對刑心素伸出一隻手,“過來。”
刑心素微有些臉紅,猶豫了一下,仍是堅定地舉步走近。
“鄒刑氏,啊,就是這位——我家親親夫郎。”鄒衍穩穩地握住男人畏寒的手掌,“他是我鄒衍要捧在手心呵護疼寵一生的男人,與各位種屬不同,以後還是請諸位莫要高攀了。……哎呀!抱歉抱歉!瞧我,忘了禽獸可能根本就不懂人言!嘖,浪費口水!”言罷,不等他們反應,又扭頭對一旁吃驚地張大嘴巴的夥計道:“大姐,煩請將我們夫婦方才挑選的衣物布料送到我家,定金在櫃上。”最後,朝那群尚沒有回神的大叔們挑挑眉,齜牙一樂,偕著自家夫郎,舉步,走人!
……
片刻後,布坊夥計恍悟般低頭收錢,欲哭無淚地發現櫃上那閃閃銀錠不知何時早已失蹤,只剩下一串灰撲撲銅錢……
——嗚,果然是……定金。
番外二 心素視角
“他是我鄒衍要捧在手心呵護疼寵一生的男人。”
夜已深沉,我躺在妻主身邊睜著眼睛,了無睡意。白日裡發生的事情如“走馬燈”般不停地在腦子裡回放,最後則總是停駐在女人的這句話上,音量不高,清晰流暢,沒有絲毫遲疑與猶豫,認真坦率的眼神卻讓我很快便意識到,這不是一種宣告,而只是一種陳述,陳述的內容就是她以為的事實,彷彿天經地義般的存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意外與可能。
那一刻,我無法控制地回視著她,突然想起娘在娶二爹的前一晚,她將我叫到自己房裡。
“我這輩子想娶的人,只有你爹一個,我想呵護憐寵一生的人,也從來只有他一個。”母親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我,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
當時年幼的我根本不明白話中之意,只覺大半身子藏在陰影裡,眼神陰鬱幽暗的母親顯得格外陌生和可怕。而直到現在,我也無法確定,當年那些話,娘到底是說給誰聽的。
那麼今日呢,妻主的這句話,是說給我聽得?抑或……僅是為了應付那些主夫們的說辭?
輾轉反側,越是告誡自己不要多想,越是焦躁無法成眠。
我輕輕抽出被她握在掌心的手,溫熱的瘡口暖得發癢,剛想撓兩下,卻憶起前兩日剛被她輕聲訓斥:“別動!這麼大的人了,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再抓爛了怎麼辦?”
那時的她端著一小碗熬成糊狀的鮮薑汁,一邊輕輕地替我塗抹在凍瘡患處,一邊佯怒般對著我吹鬍子瞪眼,黑色的眸子裡蘊藉著關心與暖意……
我知道,我一直被她護著,明裡暗裡,無數次。
剛開始是不可思議和無法確信。眉還是那眉,眼還是那眼,但出獄後的妻主總有種讓人說不出的違和,神情姿態、言談舉止似是而非,眉宇間卻戾氣盡去,整個人平和沖淡了許多,特別是她總用那種帶著探究與審視的目光暗中觀察我,彷彿從未見過的陌生人,隔著距離,不帶絲毫慣常地惡意與厭惡……我原以為這一切只是自己的錯覺,現在看來,的確有什麼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不同了,最起碼以前的“癩鄒兒”絕不會在天寒地凍的三更半夜替個陌生人挖坑築墳,尤其那人還是世人眼中的下賤男寵……
越和她相處,越無法將以前的她與現在的她重疊。
她將最後半塊糧食讓給我,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