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樹光斑灑落如雨,林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接著雪衣妖皇的身影便出現在三丈之外。
他目光如雪,與那淚流不止的黃衫少女對了一眼,淡淡道:“我倒忘了,菩提樹林和三生樹隔的太近!”
瓊妖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嗤笑道:“我還以為這麼多年你一直潛心修行,不入紅塵,心中只想著終有一日能夠飛昇大道,原來還是那麼容易動心呢!”
雪衣妖皇打斷她的猜想,“我不是來救她的,這些年你修煉邪術,進步神速,怕過不了多久,我就不是你的對手了!”
“所以——”瓊妖鳳目一挑。
雪衣妖皇冷冷道:“我是來殺你的!”
“這麼巧,我也想殺你!”
風聲寂寥,花落無言。
絕色瓊妖手臂一張,一條雪白練劍在周身旋舞,漫天雪色鋒芒恍似一團爆裂開來的絢爛煙花。
可這團冰雕雪琢的煙花卻沒有消散的時候,反而越來越大,越來越炫目。
雪衣妖皇劍眉一挑,尚不曾堪破其中玄機,原本尚在兩丈開外的煙花劍芒竟又在頭頂爆裂開來,萬點鋒芒倒刺而下。
而地上的那一團劍芒猶在,兩團劍芒中間皆有一白影揮舞著練劍,寸寸靠近。
傅靈瑤花容失色,喃喃道:“怎麼會變成了兩個?”
雪衣妖皇沉聲道:“燕燕于飛,差池其羽!好一個雙…飛劍陣——”
身處劍網之中,卻突然閉上了眼睛,冰劍揮舞,恍若千條春江碧水,時而垂流而下,時而曲折逶迤,時而左右連綿,不停的流淌匯積聚散離合,生生將練劍刺出的萬點劍芒一一逼退。
煙花劍芒越來越近,雪衣妖皇霍然睜開眼,飛星流矢一般飛掠上前,冰劍刺中飛躍上半空的瓊妖腰身。
瓊妖一聲悶哼,劍招乍然收住,登時漫天劍芒猶如煙花散盡,靈魄也被擊飛數丈。
決出勝負了麼?
傅靈瑤驚魂未定,忽覺後心一涼,已被劍鋒抵住。
瓊妖在她背後露出半張臉,冷笑道:“想殺我麼?用你手中之劍先穿透她,再穿透我!”見他眉宇之間顯出一絲猶疑之色,又道:“不要捨不得,她不過是一個尋常凡人而已,與你毫無關聯!只要殺了我,離飛昇大道就又近了一步,有什麼好猶豫?”
雪衣妖皇眉心緊蹙,隻字不言。
瓊妖聲音驟變,“妖皇大人,你似乎忘了此刻自己站在什麼地方?怎麼,三生樹讓你想起了前塵麼?這個女子,你曾經那麼愛,愛到為她挖心,愛到最後以術法自己將自己整整封印了兩百多年,你就真捨得她死麼?”
手撫在胸口,一陣劇痛,縱已隔世輪迴,那些柔情繾綣,那些淒涼慘烈,依舊將那片空蕩蕩的胸腔撞的血肉模糊,另一隻手連寶劍也無法握緊,任它墜落在腳邊。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江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當年她曾伴著燭火教他念這首詩歌,告訴他在蘭煙島外的世界裡有一個美麗的西洲城,那裡有很漂亮的美人,很香的胭脂,很熱鬧的廟會,她每年都喜歡去那裡逛幾次。
淚眼模糊瞧著他,他皺眉沉聲道:“曦兒,你為何要來這裡?”
瓊妖冷笑道:“怎麼,心疼了?不過你放心,我對她這條命不感興趣!時至今日,你我之間只能活一個,另一個魂飛魄散,永遠流離於三界以外,我想要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只要你自散靈力,我就放了她,如何?”
淚珠自下頷滴落在地,傅靈瑤閉目輕笑,“沈郎,永別了!”
瓊妖只覺魂魄震盪,一條紅色的血藤自腳踝一直往上,將她緊緊纏住,面容扭曲道:“縛靈咒——你居然要我和你一起灰飛煙滅!”
縛靈咒術乃是以自身靈魂為媒介,將妖靈死死纏住,最後同歸於盡的超強禁術,尋常人就算是被妖靈殺死也不會動用此術,是以瓊妖並不曾防備她會有此一著。
雪衣妖皇見她元神即將崩散,咬牙道:“不,我不會讓你死的!”手掌蓄滿靈氣抵在她肩頭,將兩團糾纏在一起的魂魄硬生生又吸進她體內,傅靈瑤只覺全身一陣劇痛,一口鮮血噴出,人也昏迷過去。
醒來已經是半個月之後,她的凡人魂魄已與妖靈融合,生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體內竄動不止,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所以她雖然醒了,但是行動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