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叫她,被蕭則抬手阻止,他轉頭低聲吩咐“你們先退下。”
宮人在陳懂的帶領下訓練有素退下。
帽兒仍舊低著頭,彷彿對這一切無知無覺,只頭埋得低低的。
蕭則立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帽兒。
他有點怕,腳腕上像是栓了塊石頭,沉重地邁不開步伐。只是眼也不眨地看著她,看著長大的陌生的帽兒。
這是他的女兒,他和阿瀧的女兒,可他卻從未認真看過她,甚至都沒見過幾次面,哪怕是在必要的場合見面,他也是避開目光,故意忽略她。
他不知道她長大的樣子,更不記得她幼年的樣子。
記憶裡只有一張驚愕的小臉,瞪著大大的眼睛抬頭看他,帶著疑惑茫然還有恐懼“父皇,母后她怎麼了?怎麼不動了?她流血了麼?”
其實帽兒痴傻後,他心裡是慶幸的,慶幸自己不用面對她的質問。
這些年,他做得最多的就是粉飾太平。
他在找藉口,為自己開脫,覺得自己那樣做無可厚非。
是她先越界的,是顧顏瀧逼他的!
而且……而且,他也沒想過害她,沒有,真的沒有。她不是有須彌空間麼,她這麼厲害怎麼會死,不會的,她一定藏在哪個地方,一定還活著!
想到此處,蕭則快步走向帽兒。
帽兒受驚一般抬頭,然後慌亂地起身行禮“女兒參見父皇。”
“別怕。”他將手臂放在帽兒肩上,在手心貼在肩上的那刻,帽兒身體輕微抖了抖,頭埋得越發低了。
“帽兒在做什麼?”蕭則把語氣放得很輕,他試圖讓自己的語調溫柔一些,可他都十幾年沒有溫柔了,都不會放低語調,所以說話的聲音顯得很怪異。
帽兒嚇得一縮,怯怯地將手上的機關豬遞過去,展示給蕭則看,小聲開口“玩。”
“這是什麼?”蕭則笑。
“機關豬。”
“機關?”蕭則心臟一緊,“世子妃送你的?”
“嗯嗯。”帽兒點頭,“世子妃姐姐給我的。”
“她很喜歡帽兒,對帽兒很好。”蕭則語氣複雜。
帽兒不懂蕭則話裡的意思,只懵懂點頭,順便強調“帽兒也喜歡世子妃姐姐。”
蕭則沒理會帽兒的話,視線怔怔落在她手上的機關豬上,半晌後,突然開口“那個,能給我看看麼?”
他語速很慢,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帽兒下意識捧著機關豬縮到胸前,抬眼怯怯地看了蕭則一眼,過了會,才又遞出去“給你。”
“真乖。”蕭則想抬手摸摸她的頭,然,目光觸及到她那雙像極了顧顏瀧的鳳眸時,手突然一頓,像是燙到一般,迅速收回。
他伸手接過機關豬,把帽兒支出去“帽兒先出去一下好麼?”
帽兒不捨地瞅了機關豬一眼,揪著手指沒說話。
蕭則笑笑,安撫她“我只是看一眼,一會還給你,好麼?”
帽兒抬頭又低頭,乖乖地退了出去。
室內只剩下蕭則一個人,他握著機關豬,突然有些茫然無措,就像是捧著藏著答案的盒子,他千辛萬苦找到盒子,開啟就能得到答案。
然,就在答案揭曉的那一刻,他又怕了,想縮。
他一直在等,在等,無比堅信阿瀧還活著,尋找蛛絲馬跡,證明她還活著。
可是當他真的發現她有可能活著時,又畏懼了——
如果她真的活著,他要怎麼面對她,她會恨他麼,她會質問他麼?
“咳咳咳——”心緒劇烈起伏之下,身體撐不住,居然咳嗽起來,他佝僂著腰,一手握緊機關豬,一手用力鑿著胸口。
☆、116。望妻石
^_^機關豬的零部件散落一地,蕭則低頭撫摸著部件介面處的細節出神。
有些時候,他人往往比自己更瞭解,自己意識不到的習慣、小細節,他人往往會記在心中。
林瓏一直著意掩藏自己,改變自己,讓自己與曾經不同。但她所注意到的,能改變的,都是她真正意識到的不同。
還有一些她不曾留意的小習慣,仍舊跟隨。
比如製作機關時的小細節。
她一向心細謹慎,製作機關時總是莫名擔心會散開,所以會多加一層禁錮。
眼前這隻機關豬的製作手法和顧顏瀧一模一樣。
蕭則微睜著眼睛,神情茫然,目光無意識地在房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