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y低吟片刻,笑著點頭,“是。”安靜了一會又說,“今天晚上就走嗎?”
“今天晚上。”
sandy說:“我不明白,兩個城市那麼遠,你有坐頭等艙的條件,為什麼偏要坐火車回去?”
嶽竹安垂了垂眸子,側身靠在憑欄,似在回憶往昔,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你不知道,我初中的時候家裡條件並不好,後來父母為了創造更好的生活到了沿海城市創業,欠了債,那時候我們一家人每天日子都過的很苦。”
sandy沉默不語,靜靜聽她說。她怎麼也想象不到,在她眼中一直光芒萬丈的竹安學姐也曾有那樣落魄的時候。
“我爸媽每天啃冷饅頭就鹹菜,卻送我去最好的學校,攢錢給我買鋼琴,要我好好讀書,成為音樂家是他們對我的期望,也是我自己的願望。高中三年是我最痛苦的時候,但我從沒埋怨過老天給了我那麼灰暗的一段時間,相反,我很感激它,如果不是那些日子,或許我現在連冷饅頭就鹹菜都吃不上了。”
“師父。。。。。。”
“我每天都在看書,做題,整理筆記,一有時間就練琴,上廁所的時候在門背後算上節課沒解出來的題,一邊背單詞一邊吃飯,晚上做夢都是睡前練過的鋼琴譜。”
嶽竹安笑了一下,“我一直覺得這些都沒什麼,不值得拿出來告訴別人,因為天下的人都是如此,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在埋怨自己苦的時候,想想這世上還有太多比自己艱難的人,就會覺得羞愧無比。”
sandy皺眉說:“沒有那回事,你所有的努力都有人看在眼裡的。”
“是的,很小的時候別的孩子都在外邊玩遊戲,只有我一個人關在房裡練琴,那個時候我就想:好寂寞啊。這樣的人生,就算直到死去,我的意識生命裡也只有我一個人罷。”嶽竹安低下頭,轉身迎向清風,“我也很迷惘,在想只會努力又有什麼用呢?得到暫時的成績和稱讚又有什麼用呢?或許以後我還是會過著平庸的生活,平庸地流失在茫茫的人群裡,再平庸地死去,骨灰埋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迴歸到自然裡去。”
忽然,嶽竹安閉一下眼睛笑了,“直到那個傢伙闖進我的生命裡吧,我突然發現,有那麼一個人,能夠看到父母都看不到的我,能夠看到連我自己都看不到的我。不論我走到哪裡,她都始終跟著我。
“在所有人都讚揚我的榮耀,父母鼓勵我一定要堅持吃苦的時候,只有她告訴我,就算放棄了也沒有關係,就算沒有那些光環,我依舊光彩耀人,因為我是嶽竹安,而不是某個大賽的獲獎者,也不是某個音樂會的王牌,僅僅只是因為我是嶽竹安。
“明明已經困得趴在鋼琴上流口水了,還緊緊抱著我的琴譜陪我熬夜,只是看過一眼我放在床頭的植物圖鑑,就發誓以後要開一家植物園請我去開音樂會。那個時候我想,這個女孩真是幼稚又可笑啊,可是後來,高中每一個失眠的深夜,都是想著這個幼稚又可笑的女孩回憶才能讓我安靜入睡。”
嶽竹安看著sandy說:“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是一片葉子,落葉要歸根,而我始終都要回到她的身邊去。”就像小時候,她和她一起仰望的那棵大槐樹。
sandy有些迷糊,可是這些和她坐火車回去有什麼關係呢?
嶽竹安說:“可惜當時我太懦弱,所以讓我和她的生命之間斷了弦,而現在。。。。。。我要把這根線接起來。”慢慢走下樓梯,“從哪裡斷開,就從哪裡接上。”
就在月臺。
夏慕嬋接到嶽竹安電話的時候罵了一句神經病。
“有你這樣的嗎!我都準備去機場了,你才告訴我去火車站接你!”夏慕嬋對著話筒罵道,“嶽竹安我告訴你,你居然敢玩我,你死定啦!”
嶽竹安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點,對面大叔見了笑道:“朋友吧?嗓門挺大啊。”
嶽竹安苦笑:“確實挺大。”暗自想到:婚房裝修的時候,一點要選隔音效果好的建材,不然大好的春…宵豈不是要被人竊聽了去?
夏慕嬋還在那邊吼:“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嶽竹安!”
“聽到了!那。。。。。。親愛的,等我回來。”嶽竹安垂著眼笑,關上手機放進包裡,靜靜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近了,再近一點。
正午時分,太陽越來越大,初夏漸濃,花草愈來愈密。
還是當年那個火車站,還是當年那個月臺,人群熙熙攘攘,含苞待放的茉莉淺淺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