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麼,哪裡有那麼嬌氣。”
薛慕拿火鉗子撥了撥炭火,盆子裡頭噼啪一聲,炸了朵花,“孤鴻兄現下……如何?”
畢常臉上顯出兩分黯然,勉強笑道:“仍舊昏睡不醒,好在沒別的異樣,嫂子照看得也很周全。”
薛慕側頭仔細瞧了瞧畢常神色,畢常疑惑地拿手摸了摸臉,“怎麼?”
薛慕有了幾分瞭然,將火鉗子往盆邊一擱,拍拍手起身,躊躇了片刻,想著終究是要攤牌的,便直截了當道: “我前些日子給你修了書,你可已閱過?”
畢常竟然很坦然,臉上帶了點笑意,“看過了,蘇帷很好,祝你們共白頭。”
畢常眼下這態度敞亮又坦蕩,和過往那些年裡的死纏爛打反差過大,薛慕詫異了一小下,而後倒生出些對不住人的歉意,溫言道:“孤鴻兄如今纏綿病榻,你又剛罹了災禍,我本不該在這樣的當口提這事的,只是我和阿帷既然兩情相悅了,便不願他有分毫委屈,還望你能諒解。”
畢常笑了起來,不是皮笑肉不笑,而是不含絲毫憤恨不甘的,發自內心的笑意,他拍了拍床榻,示意薛慕坐下說話,而後道:“反了反了,該是我來求你諒解才是,空耗了你許多大好的年華,如今你尋著了真心人,我替你開心還來不及。”
薛慕在他榻沿坐下,也笑了起來,揶揄道:“莫不是燒糊塗了?你如今這態度,倒叫我以為過往那胡攪蠻纏的,其實另有其人了。”
畢常拉過他手握住,薛慕微一蹙眉,想要抽回手,畢常緊了緊,情真意切道:“沒別的意思,就想拉著你敘會兒話,我往後恐是要長居京城了,此次別後,能不能再見,就得看天意了。”
薛慕便也不再掙扎,瞧了瞧他那與畢孤鴻迥然不同的眉眼,“留在京城?何處安身?孤鴻兄府上麼?”
畢常點點頭,薛慕提點道,“你兄長必定是沒有異議的,只是大嫂那邊如何?”
畢常道:“大嫂對我很好。”
薛慕道:“你三年五載才回一次京裡,她對你好,那是待客的姿態。可是遠香近臭,真要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久了也難說。”
聞言,畢常臉上也有兩分憂慮,但仍是堅決道:“你講的那些我都設想過的,只是此次回去,見兄長瘦了很多,鬢間有了白髮,想是成日埋首朝政,虧損了身子。我嫂子也勸他,勸不過來也無法。我以前年輕,不懂事,和他置氣,遠行這麼些年,不僅沒有回去探看過,連書信也寫得很少。這次回去見他孤零零躺在榻上,不言不動,就後悔沒在他身邊守著看著,也不知他是怎麼過來的。仔細想想,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有點惦念就該知足,計較那許多,倒是過分貪心了。”
薛慕當年在京城,和畢孤鴻曾有過一面之緣。印象中是相當不苟言笑的一個人,背脊挺得筆直,滿心滿眼都是蒼生萬民,就差額頭上寫著國之棟樑四個大字了,唯獨對著畢常能有幾分人氣兒,可是……想想也是令人嗟嘆。
畢常見他皺著眉頭,笑了笑繼續道:“人都說長兄如父不是麼,我也回去儘儘孝道,往後把八股文章重新做起來,不定哪天就金榜題名了。”
薛慕嘆了口氣,“你想得開就好。”
畢常真摯道:“如今是想開了呀,心裡也不是一點不打鼓,總之邊走邊看吧。以前自己鑽牛角尖,拖累了你,實在抱歉得很。”
薛慕一向對他是有不滿的,可他如今這樣誠懇,薛慕反倒不好意思了,忙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一個巴掌拍不響,我自己往日也有些太過優柔了,若是當初更堅決些,後面那些也不至於的。”
畢常聞言笑了,“你這人就是太心軟了些,別人稍微放低點姿態,你就忙著把錯處都歸咎於自己。”頓了頓又道,“我其實比你所認為得要再糟糕一點,你肯定想不到,我最離不開你的那些時日,曾經衷心地祈求老天爺,祈求他讓你永遠不要遇到摯愛。”
薛慕愣住了,不敢置通道:“這……太也無恥了!”
畢常笑了笑,認下了這個無恥,“人在溺水時,好容易抱住了根浮木,當下就一點也不想撒手了。可是你載著我漂浮了幾年,現下你要上岸了,我心裡反倒沒有當初那些齷蹉的心思,就盼著推你一把,望你能得償所願,和蘇帷終成眷屬,”說著自嘲地笑了笑,“其實我也沒那麼壞,對吧?”
薛慕嘆息道:“我這塊木頭都能上岸了,你何苦繼續在水裡頭泡著,苦海無邊吶,何不回頭?”
畢常苦笑了下,“你當我沒試過?回不了頭了,苦海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