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大,去哪兒都夠她走上好一會兒的。老實說,不光汪顧,她也受不了那種被人群起而攻的環境,此外她的腦袋有點疼,眼睛也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東西,再跟那群老年人無休無止地聊下去,她真怕她會睡著。
師燁裳沿著鵝卵石鋪就的人行道,一步一頓地往前走,不多時走到一個人工湖邊,由於她低頭光數步子不看路,差點兒就一頭扎進湖裡。“呼。。。”口中呵出一絲白氣,她條件反射地拍胸安慰自己。可定睛一瞧冰面,她發現鏡面上倒映著一座銀色的圓形矮樓。
矮樓是後現代風格的建築,鋼架結構裹著玻璃外牆,乍看有點兒像鳥巢,仔細一瞧又會發現它與水立方有諸多相似之處。師燁裳恍然醒神,她知道自己正站在小區會館的對面,中間只隔一彎平湖,面色頓時像是活見鬼——她終於記起恍惚那陣兒想的都是些啥了。
抱有師燁裳那種心態的常人,在這種時候往往會因心虛,情不自禁地奪路而逃,可師燁裳不是常人,即便心虛她也能很快鎮定下精神,邏輯清晰地做出兩種假設:一、汪顧和張慎綺沒看見自己。二、她們看見了自己。
應對前一種假設的最佳方式當然是慢悠悠地折返,一切全當沒發生過。
應對後一種假設的最佳方式是裝作特意來找人的樣子,繞過人造湖,走過去,笑著打招呼,然後說自己是被父親指定來視察業務的。畢竟這是她家產業,連物業都是師氏的,她趁年尾清淨過來視察一下,再正常沒有了。往年也不是沒幹過。
有了解決之道,她開始估算假設發生的機率:雖然會館的玻璃幕牆上貼著銀色的單反薄膜,但那是對外不對內。外面人看裡面就像對著一面鏡子,裡面人看外面則是一覽無餘,人造湖是不規則的長條形,這裡到對岸距離不足十米,只要她們坐在窗邊就一定會清楚地發現自己。正常情況下,人在冬天都習慣坐在靠窗的位置。所以,第二種假設成立的機率大一些。
做完一道數學題,師燁裳鎮定了。決定去視察工作。
她不會像小女生那樣偷偷摸摸玩跟蹤,她的本意也絕非站在窗外觀察敵情——她根本沒啥本意,兩隻腳自動自覺地就走過來了,反倒不如有本意呢。如果她是存心過來看人的,那她至少會在腦內將整個流程彩排至少一遍。因為以她對這個小區的熟悉程度,絕不會忘記會館外貼的是單反薄膜從而令自己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奈何事已至此,回天乏術,多想無益,說走就走。師燁裳正正衣領,昂首闊步地向前走去。誰想今天就像是她的殉難日一樣,衰事一樁連一樁,都不帶打招呼的。她走到會館門口一看,有個人瞧著面善,心裡就咯噔一下沒了底——由於面癱嘴拙,她的人緣一向相當湊合。她看著眼熟的人大多不會是讓她不亦說乎的物件。待得走近一看,果不其然,這不是那誰嘛。。。
黨的女兒
師燁裳這輩子最不待見兩個人,一是張蘊兮的親爹,二是自己的後媽。前者與她有殺身之仇,後者與她無仇無怨。但她就是討厭。
人的感情有好多種,討厭算是負面感情中最普遍的一種。恨一樣事物肯定有個前因後果,但討厭一樣事物是完全不要理由的。這就和日本人招人恨,寒國人招人厭,兇犯招人恨,蚊子招人厭是一個道理。畢竟誰有閒工夫去恨一群蚊子呢?光討厭一詞就形容得夠夠的了。多一分都嫌負累。
不過老實說,師燁裳的後媽,跟蚊子不可同日而語,她真不是個用來討厭的好物件,連師燁裳自己都承認,她討厭她,是源於偏見。這不對。不對,但也不改。師燁裳就是這副德行——心裡把恩怨黑白分得清清楚楚,但該怎樣她還怎樣。一邊認錯一邊犯。想來要不是身份特殊,身體羸弱,她都不知被性情火爆的師宇翰揍死幾回了。
好,對貝貝的非議到此為止,咱們揹著她聊聊她後媽。
師燁裳的後媽有個很特殊的姓,黨。但她不是唐山地震後被國家收養的那批孤兒,也不是後來有一段時期在孤兒院中盛行“男姓國女姓黨”的產物,她是真的姓黨。祖宗十八代都姓黨。你要不信,問她爺爺。她爺爺就姓黨,有她爺爺的時候,還沒黨呢。
黨後媽出生在六十年代中期,正趕上文革第一波□。於是個倒黴催的被父親起了一又紅又專的名字,叫育花。黨育花。放今天看是俗掉大牙了,可放當時那就跟叫“李妍美”“李英愛”一樣,是特有品位的名字,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黨育出來的花朵麼,一聽就知道,不是貧下中農,就是工人階級。地主或者有點兒文化的人打死也不願意給孩子起這種喪門風的名字,祖宗要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