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多留,然而當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師宇翰和汪顧也趕了上來。師宇翰甩著一手清水,說:“爸爸跟你一起去。”汪顧甩著一頭汗水,也說:“我們一起去吧。”師宇翰酸溜溜地回過頭去看汪顧,心說我們天倫之樂,你來湊什麼熱鬧?汪顧收到這被醋醃過的眼神,也不尷尬,只把上下兩排大牙一合,笑。
小白領最會笑了,她笑得這般天真無辜,連師宇翰都於心不忍起來。收回那句已到嘴邊的“你還是在家守蓮子吧”,師宇翰低頭穿鞋。汪顧個馬屁精看他彎腰艱難,剛準備把鞋櫃上的鞋拔子給他,卻見師燁裳蹲身下去,竟是用手給父親當了一回鞋拔子。
收拾妥當之後,三人一同出門。就在汪顧為阿斯頓馬丁難以坐下三個人而發愁的當口,一輛銀白色的七座GMC長軸商務車幽靈似地從車庫裡爬出來了——師家的司機有值班制度,年節換著休,大年裡也不愁沒人開車。司機都是用熟了的老員工,每每年三十早九點一刻便會提前在車庫裡暖好車子等著送人。
師燁裳深知自己不孝,父親平時多仰仗這群“叔伯”照料,於是早早封好紅包,此時便親自將“感謝之情”表達到司機手上。老司機受了師燁裳恩惠,愈發賣力地駕駛,一路上開得四平八穩,速度宛如龜爬。往年師燁裳見狀,簡直不催促不成活,但今年礙於父親也在車上,她只好耐下性子,待得實在耐不住了,便乾脆把頭一歪,靠在父親肩上打起盹兒來——這下輪到汪顧吃醋了。
岳父,我終於能夠明白你的心情。。。汪顧坐在師宇翰對面,情作淚眼汪汪狀。
師宇翰見自己在汪顧面前佔了上風,頓時湧起一股身為父親的自豪感,故意不去看汪顧,只用破鑼般的嗓子幽幽吟唱著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爸爸的雙手輕輕搖著你。。。直唱得汪顧一陣惡寒,滿身雞皮疙瘩東倒西歪,卻殊不知人家師宇翰唱的雖然難聽,但至少還在調上,後來某天,她也有樣學樣地給師燁裳唱搖籃曲,結果害師燁裳生生笑了一夜。做人不能失敗成這個樣子。
車子抵達目的地時,陵園入口處正有車落客。七八輛豪車一字排開整齊有序,緩緩而過,似乎是一家子人前來祭拜祖先。司機無法,只得跟車在後,師宇翰百般不忍地在師燁裳肩上拍了拍,肉麻至極地輕聲喚道:“小裳啊,不睡了啊,到啦。”汪顧從沒聽哪個大男人說過這麼多語氣助詞,心中一時又是酸又是麻,恨不能衝上前去一把撥開岳父,硬把師燁裳搶回來。
師燁裳在臨醒時分習慣性地皺了皺鼻子,許是又從父親身上聞到了童年時的牛奶粉麥乳精味兒,睜開眼睛後還要戀戀不捨地把臉在父親肩上蹭一蹭——不著痕跡地把那一小滴晶瑩渾圓的口水蹭掉。汪顧不明就裡,見此情景,更是忿忿難平,心說你老爸戀女不假,你戀父倒也挺真!乾脆就調整座椅,掉過頭去,以示眼不見心不煩,同時惡狠狠對自己強調,今夜一定要揍貝貝屁股方能解恨澆愁!
車子慢慢向前滑行,一分一米地朝入口靠近。前車是一輛S600,車已停穩,但尚未落客。汪顧看見賓士車標便想起自己的小CC,一時千般往事上心頭,一行白鷺上青天,盯著人家車屁股便開始追憶似水流年,等她從幼兒園小班追憶到小學二年級,前車的車門也開了。
車上只下來一個人。張蘊然。
汪顧覺得不對,立刻放出目光,掠過張蘊然所在朝前去望,果然在浩蕩車隊離去之後看見一行盛裝人士,個個衣冠楚楚花紅柳綠,歡天喜地有如要去郊遊一般正朝陵園邁進,唯有押隊在後的張蘊然是一身縞素輕裘,神態平靜和緩。汪顧眨眨眼,偏頭,一句提醒張口欲出,但轉念一想,她又回過腦袋沉下心來,只等師燁裳自己發現。
然而從下車到入園的一路,師燁裳也不知是真的眼拙還是故意裝瞎,明明離張蘊然不足百步之遙,卻依舊只顧與師宇翰聊天。路過陵園內的花店時,三人停下腳步,張蘊然等人漸行漸遠。師燁裳神態自若地彎腰挑選鮮花,不一會兒便揀出豐富多彩的好大一束讓人捆紮成型。
汪顧看她只買一束花,立馬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趁師宇翰在店門口抽菸之際,她繞過一片花叢來到師燁裳身邊,低頭小聲問:“你爸不知道你跟我親媽的事啊?你們不是八年嗎?藏得那麼好?”老實說,她有些開心,但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開心。
師燁裳瞄她一眼,轉而不動聲色地回應道:“我當時十六歲,算早戀,怎麼告訴他?”
汪顧恍然大悟,那點兒開心卻隱去不見了。
結賬之後,師燁裳猶豫不決地還在花叢邊來回踱步。汪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