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的哼哼,立馬警醒,從床間爬起前去檢視。誰知指尖還沒觸到郝君裔的面板便已被幹燥的高溫包圍,待得觸到,竟是沸水般滾燙。端竹此時還不慌,摸著黑,有條不紊地按下呼叫按鈕,開燈,郝君裔青裡透紫的臉色驟然出現在面前,彷彿被人掐住咽喉氣管,明擺著一副要窒息的光景——她這才慌了。“郝君裔?”她低聲喊。郝君裔沒有反應,燒迷糊了那般只顧暝著雙目哼哼。約莫過去十幾秒,她甚至開始乾嘔,那些透著不適的呻吟很快變成隱忍的痛吟,從鼻腔裡發出的聲音都沒個人調兒了。
“郝君裔,你哪裡疼?”端竹不敢隨便翻動病人,只得將手貼在她臉上,以便讓她知道身邊有人,“別怕,醫生馬上就到。”說話間,果然有醫生護士各一奔走而來,護士習慣性地請端竹後撤,順手扯起床簾遮擋外界視線。對此,端竹毫無怨言,雖然潛心裡有些不待見醫生護士在郝君裔身上亂摸的手,然而沒有什麼比郝君裔的性命更重要。
因著周邊條件,矬子裡面拔大個也拔不出什麼好蔥。出得那樣一位奇人為郝君裔主刀已是祖宗積德,至於閒雜人等,則統統不能指望——值夜醫生摸摸捏捏搞了半天也不曉得問題到底出在哪兒,最後翻查了病例還要經護士提醒方才弄清此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病因:尿瀦留。正兒八經是貪懶不肯拔尿管的報應。遂又是敷水袋,又是插尿管,好一頓水生火熱的忙亂,偏偏這倆一個趕一個手潮,即便相比男性,為女性病患插尿管絕非難事,可她們愣能把郝君裔這種無意識痛吟都要下意識隱忍的病人折騰得梗著脖子幾近哀號。
端竹平時把郝君裔伺候得像位子孫滿堂的老太爺,堪稱捧在手裡怕摔含在嘴裡怕化。如今眼看著,耳聽著,卻任由他人將她的老太爺往死裡折騰,心頭怎能不疼?她盯著隔簾上映出的陰影,神情木然地摸了把臉,果然連下巴都溼了。
這場針對懶鬼的酷刑持續了十八九分鐘,最終在一聲低低的抽泣中緩停下來——郝君裔掛著一臉慘兮兮的哭相,抽著鼻子很委屈地昏昏睡去。前來施刑的值夜醫生捧著一盤子醫療垃圾循例走到病人家屬面前交待病情,“打了消炎針,尿液倒出來,明天早上拔了尿管就沒事了。”
可欺負誰是瞎子也不能欺負端竹。那盤子裡明明有幾團染血的醫用棉花,端竹不知道這位小醫生到底有個什麼臉來跟自己說這句“沒事了”。但更令人傷心的是,那醫生還在用一把“你快說謝謝”的眼神仰著臉,卻以一種高高在上的表情看著她。
她饒是好脾氣,耐得住拳頭裡的騷動,但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嘴皮子的癢癢,一咬牙,一瞪眼,她要殺人似地噴出極其衷心,但也是她這輩子說得最過分,最不禮貌的話:“請問,你明天能不再值班了嗎?你各種不學無術,各種愚不可及,令各種豬都含恨而死。你該去臥各種軌,跳各種樓,掛各種東南枝。你們醫院裡到底是窩藏了多少蠢材才能把你這號包容了各種弱智特性的實習生留到現在?嗯?老實說,我各種討厭你,看見你就犯各種噁心,你該去吃各種魚,這樣才能不得各種弱智。你明天還敢出現在這層樓裡,我保證讓你負各種傷回家。現在,請你滾,各種滾。滾回去治你的各種腦殘。好滾,不送。”
她不愧是咪寶門生,二十秒之內說完這番不帶髒字的損話,叫值夜小醫生光是長著嘴回憶理解就花了三分鐘。反應過來之後,小醫生橫眉倒豎作勢發威,好在有護士攔著,嘀嘀咕咕耳語幾句,彼方倔氣就再也硬不起來,氣喘如牛地眯端竹一眼,小醫生白著小臉踹門而走。
端竹知道郝君裔已安妥,倒是不兒女情長,只替郝君裔擺好四肢蓋好被子便撒丫子奔出醫院摟區去往隔臨軍區大院門崗,穿過層層戒備,一通電話,經過次次轉接,終於安全抵達目的地——接電話的是胡敏。正合了端竹意。“老奶奶,這邊的醫療條件實在是。。。”她欲言又止,把胡敏急得拍桌子讓她實話實說,“剛才郝君裔。。。急性尿瀦留,高燒昏迷,臉色都紫了,可值夜醫生過來反反覆覆插了好幾回尿管,把她疼得。。。”她裝樣抽泣兩聲,照樣欲言又止。
胡敏在那頭儼然心臟病都要發作,話筒究竟被郝耘摹接過去,口氣倒是一脈相承的擔憂。端竹依瓢畫葫蘆,痛心疾首磕磕絆絆仿若郝君裔即將不得善終。郝耘摹在胡敏的推攘下堅持了半晌沉吟,倒是捏拳頭的聲音還可以叫端竹聽見,“回來。你們明天就回來。你跟小裔說,負傷退役不丟人。剩下的事我來辦。二等功總有,你跟她一起回來,大概兩個小時左右車到。”
端竹眉眼都隱隱有了些笑開的趨勢,然語氣依舊顫抖擔憂,“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