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端竹沒見過世面歸沒見過世面,腦袋好用歸腦袋好用,並沒有與林森柏去硬坳其實有些冬瓜也有紋路這件事,僅虛心點點頭,便又低下臉去剜西瓜吃,“那個…房租,你不用交了。”
夏日的夜晚,幾隻杜鵑大概是時差還沒倒過來,居然就著夜色開始了新一篇自由的行板。
林森柏叼著勺子,瞪著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端竹——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會被一個只有十四歲且貧困潦倒的小女孩子施捨錢財。
“我總不能白住這兒。”
“那你…就替我補課,當我老師吧。”話是那麼說沒錯,但端竹其實並沒有什麼科目需要補,她已經自學了高中階段課程,因為害怕自己上不起非義務教育制下的高中,只好趁現在班主任老師對她關照有嘉,向老師借了高中課本,有空時慢慢啃熟。
林森柏被這話給震了,半晌沒回過神來:敢情這孩子是真的,認真的,純真的不要房租啊?
那自己包裡那幾捆現金要給誰?總不能又讓人存回銀行去,那也太不符合她林森柏的身份地位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想個法子花出去。
她是林森柏,林森柏啊!不是梁山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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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林森柏,那些個傳奇事蹟,黑得能讓本城最大的奸商文舊顏含恨而死,當然,前提是文舊顏把明路錢放在眼裡。
一九七九年寒冷的冬季,林森柏銜著鐵湯匙哇哇墜地,好好的娃娃,出身工農之家,根正苗紅,背景單純,沒有海外關係,沒有留過資本主義的尾巴,沒有薅過社會主義的羊毛,只不過她十六歲那年,農村戶口,當過紅軍的爺爺過身,留下郊區六畝貧瘠耕田和一塊兩畝多宅基地,偶然成就了這個本就城府極深的人。
她的父親是三年自然災害中爺爺膝下唯一活下來的兒子,她又是他父親膝下唯一準生的孩子——因父母都是公職,為了吃飯,只好奉行“只生一個好”政策,“男孩女孩都一樣”,生下她後,便雙雙做了結紮手術,老爺子病重,知道撐不了多久,想著自己沒抱到孫子,天天嘆氣,可身為黨員的覺悟又擺在那兒,政策不改,嘆也白嘆。
當時這座城市的地價正節節走高,住宅還好,工廠卻因為成本問題,逐漸外延,工業開發區的整合概念在那時風頭無兩,林森柏有個女同學,確切地說是她高中時矇頭蒙腦被勾搭了的早戀物件,家裡正做著地產開發,而九十年代的地產開發商,別的啥也沒,就是有錢,那些從銀行裡輕易貸出來的票子,放在手裡不長毛也要交利息,不如通通花出去,林森柏雙親一個在規劃局,一個在城建局,自然知道這條橋,於是有天被拉去那姦情物件家裡吃飯,順便“補習功課”時,在飯桌上“不經意”地提起了最近政府提倡開發商在郊區動土,建造大規模工業開發區的事情,姦情物件的雙親正愁有錢沒處投,被她這麼一提醒,立刻想起手頭正有一個預融資專案,投資目標“正好”在林森柏爺爺戶下那塊交通便利的地界上。
那天林森柏多喝了幾杯橙汁,晚上回家時,偷偷把從父親書桌上貓走的政策指示函件放回原處去,踏踏實實睡了個好覺。適逢第二天是禮拜六,她藉口下鄉看生病的爺爺,瞞著父親在村子裡逛了一圈,“不留神”就逛到了村長辦公室,把昨晚的事情一說,村長立馬醒神,從鎖著的抽屜裡掏出一份相同專案下的協商程序備忘錄,顫顫巍巍遞到林森柏手裡,說這是瞞著村民進行的,問她該怎麼辦好。林森柏幾下翻到關於價格討論的那頁,瞄一眼,說,低,趕緊數數村裡有多少棵樹,要是少了就全村集資種防風林,快給田上肥,能種些啥就種些啥,總之作物越貴越好,畝產越高越好。
村裡疏於耕種的田地要被徵用,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村長也知道,他頭疼的只是價格上不去,一畝地給那麼千把塊錢村民們不會同意,可他兜裡揣著開發商送的紅包,怎麼好意思光站在村民這邊,問題是最後價格談不攏,誰也沒甜頭嘗,林森柏抓的空子是他這個小學都沒畢業的人想也想不到的,當即決定動員全民大搞綠化,並允諾林森柏只要事兒辦成了就分她村管辦的一成利,條件是她常來常往通風報信。林森柏說她還沒滿十六,不能籤協議,於是逼村長把開發商送禮的禮單拿了出來,揣進兜裡,這事就算兩為把柄,兩相授了,從那時起,林森柏每逢假期必回家看爺爺,頻繁得連父親都連連贊她長大懂事了。
那年入秋時,林爺爺的病絲毫不見起色,成天躺在床上又是喘又是咳,父親想把爺爺接到城裡來住,又怕母親不同意,林森柏一反不問家事的態度,力挺父親,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