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心要報仇雪恨,忽的頓悟,痛訴自己負心,苦笑自言:勿復言捐棄前途,隨公子飄蕩罷。且當力搏狀元之位,一來報家族血仇,二來入朝為官,護佑公子,為之剷平賊寇,為之兜羅倩婦長功之事。
“去罷。”江夜曉得,他和公子終究不是一體,終究志向不一,無法不生別。公子說得好,緣分緣散皆是天定,越是懼怕越是要來,何不如莫去想恁多!
或是一年,兩年……五年……終究,他和公子猶可再會的。江夜篤定。
公子大喜,道:“知我者謂我心憂,江夜吾愛,便是你耶!”
江夜苦笑,口中沉苦,似草藥發作,無言以對。
盆中無法長得參天樹,院裡無法跑出千里馬。今千里馬欲跑出他這院子,即便含淚心苦,他亦也放行……只為全其意,酬其志。
☆、第十章 海市蜃樓,南柯一夢
是夜,空中漆黑如墨潑就,偶有幾許流雲逸過,庭中月明如晝,白露為霜。江夜悄然下床,披衣穿履,行步於亭中,對月沉思。
公子此時尚未離去,他卻已開始憂思。
待他走後,自己恐將夜夜如此空自對望了罷。江夜不免苦笑,公子總能輕言軟語賺得他象心象意,滿口應了。可這之後的寥落憂心,卻無處去說也。
忽而寒風乍起,唯恐風寒加重,江夜只得踱步歸寓。公子正酣眠。
過了幾日,江夜已病癒,公子便打疊行裝,預計次日離去。
江夜空自做望,並不相助,就那般看他忙忙碌碌,也不言聲。
“夜兒,可是捨不得我?”公子轉首調笑,無賴調調恁的討厭。
江夜不言。
“最遲一月我便要上京。第一批貨物不宜過多,日夜趕工,一月便要投入京城……”公子猶自唸叨著生意經,盤算著日子,江夜卻落落寡歡。
是夜,面對公子的求歡,江夜無動於衷,卻如冷美人褒姒一般,一笑難求。公子知他著惱,心下又酸又甜,於是在他耳邊溫柔軟款,甜言蜜語,山盟海誓說個不住,手下亦不老實,悄悄探將進去。
江夜雖冷不作色,卻不曾推拒,任由他做事。
事後,江夜雙目通紅,猶帶情潮,卻更似傷情所致。公子忙問原因,江夜搖頭,抓住公子的手腕,一口咬將上去,留下兩排深紅牙印,口中哽咽含糊道:“此印未消前,你必歸。否則,便不要歸罷。”
公子擰眉不解,忽而卻笑而應承:“定然早歸。”
清晨,天熱將明未明,殘月猶照半邊天,公子起床打疊行裝,將要出城。
此番江夜卻不再理他,徑自睡了。不似從前,雖夜度春宵,身困體乏,亦是親自相送,倚門勸他早歸。
臨行前,公子搖不醒裝睡的人兒,只得在他額上一吻,信誓旦旦道:“我必平安早歸矣,娘子勿念。”
公子別後,江夜才敢睜眼,眼角晶瑩墜落。從此這滿庭滿室之孤冷,又如濃霧下沉,慢慢復歸也。
公子去後幾日,果有說客盈門。不去管那背後是哪位皇子,江夜心中鬱郁,皆是冷冷回拒,目下無塵無視之。
兩派雖惱,卻也暗自竊喜,這揚州解元為曾倒向他派,亦是不錯,待將來自己登位,先稍稍貶斥他一二,再擢高位,此人不盡在手耶?
二十餘日後,某清晨,江夜忽感寒衾有異,竟暖意橫生,令自己冒汗而醒。睜眼一看,卻見有一陌生大紅鴛鴦被褥正覆於身上,心中瞭然。側頭一望,公子面龐如玉,睡眠正酣。
江夜心中蘊暖,不自禁露出笑意,輕輕偎進那人懷抱,那人雖猶未醒,卻自然而然,納他入懷,緊緊抱住,口中粘綿喚“娘子……”
天大明,倆人猶未起身。公子夜半才歸家,此時微微轉醒,見江夜安然臥於懷中,不禁勾唇展顏。
天下莫大幸事,莫過於江夜在懷。
江夜轉醒,忽見他腕間齒印新紅,比自己初咬時更深,便問其故。
公子笑答:“吾每念江夜,便輕咬一口,從不曾擔心來日進不得家門。”
江夜聞言,嫣而一笑。便是此意,他要公子時時念他,一日不得忘卻。
公子此行所載貨物,皆少有人見,吉北棉衣,吉北棉服,樣式花色皆無多大變化,價錢略貴,卻因“揚州解元從兄陽明”打著“為天下寒士庇風寒”旗號,引得南來舉子皆出資解囊,買上一件嘗試。
沒曾想,第二日便如江夜一般,頭頂冒汗,只得掀被解汗。口中大謝陽明其人,紛紛為之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