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斂容辭去,臨別時江父忽自暗中起身,正色語太子道:“太子殿下,今吾等命不久矣,也莫去管恁多虛禮了。承蒙太子不棄,老夫便做主把江夜配給太子罷。全了他今生念想罷。哎……”
太子聞言心顫,若是從前,如此幸事,他定然擊節而歌,恨不能與天同慶。可如今,他能予江夜何?便連解救他們於水火亦不敢擔保……他如何敢接受江父的寄予?
“太子殿下亦不必自愧,命裡有時終須有,若真遇著劫難,也就罷了,莫再強求,惜取今日緣罷。”江父嘆道,此時刻,他卻是看透了紅塵生死,心境豁達了。
“龍興,謝過丈人。”太子恭敬跪地,拜別岳父。
轉首回望,江夜笑顏相對。太子殿下奔將入內,矮身拉住江夜雙手,唇角勾起笑意,道:“今日有幸得丈人允諾,時日無多,倉促行事,江夜勿怪。孤請蒼天在上,告列祖列宗,龍氏不肖孫龍興,今與江家子江夜,於此天牢囹圄中,結髮為夫妻。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來生再會。”
江夜臉頰駝紅,羞於抬眼看父親,只垂手回握太子手掌,低低應了一聲。
“娘子。江夜小娘子,今日真是孤的小娘子了。”太子低笑,與他面龐相貼,輕輕磨蹭,似以往一般,江夜不禁心旌神搖,亦低低喚了聲:“官人。”
太子心中歡喜,環住江夜,倆個不顧別個,張唇親到一處,天雷勾不動地火,只餘幾許淚光下墜。
太子最終辭去。將要消失時,江夜掙扎萬分,終是喚住了他,容顏慘白燦爛,問道:”太子,將來……可會忘了江夜?“
太子聞言漠然一笑,反問:“江夜希望孤記得麼?”
江夜哽咽,耿耿不能言,不住點頭。
“有一人,名喚江夜,春江花月夜之江夜,乃孤此生摯愛之人,永不世不忘之人。”太子眼中忽滑淚,抬手拭去,轉身決絕離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共將笑顏話死別。
今生再不能相見,來生可如願?
☆、第二十四章 宿命之始
國師其人,本是一方之神聖,早年因感大興朝先祖救命之恩,留才之情,願兼當大興朝國師。終日遊歷,每逢大事便歸宮,猶記上次歸宮,亦是先皇子奪嫡之時。國師大人力保今上,使之登位,道是天命有歸。
此次歸宮,只為救太子性命,令他看負這飄搖大興王朝,延造盛世。
龍興太子果不出他所料,請辭求見,國師笑而允應,道:“太子快快請進,老朽早已恭候多時也。”
太子自殿外走進,詫異於太清宮之簡陋,全然不似宮殿,至多算得一茅屋草廬。想是神仙皆各有癖好罷,太子心中創傷如洞豁開,亦無暇訝異。恭敬跪拜,道:“龍興叩謝國師使紙鶴相告,幸見江夜最後一面。事急從簡,龍興不再絮煩,想必國師大人比孤與江夜這局中人,更知往來緣由……”
窗外寒風大作,斜雨根根刺入太子身中,面目漸透水模糊,他一字一句道:“願保全江夜一世榮德,保全江家一世門楣,孤將捐棄此生,刀山火海,再所不惜。”
國師笑斥道:“太子殿下想是太過年輕,不知生命貴重若何,竟不作他想,便要如此輕易辜負,此番不智。恕老朽不敢應承,妨害太子性命。”
太子面色不動,只淡淡垂目,面色幽寂,道:“為君者重諾,若空口食言,以何治天下?龍興無能,困囿於如此兩難之際,心中不忍,做下如此決定,實是意外中必然……求國師應允罷。除此之外,龍興今生已別無所求。”
太子言罷此話,便向正東叩拜,儼然已在告慰先祖,請贖罪過。
“太子殿下,老朽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說……”國師大人忽問道。
“國師大人不必忌言,龍興已是將死之人,雖未能看破紅塵,死生之界卻稍至通達。如此虛禮,多餘無益,國師大人請說罷。”太子寞落跪拜於地,目光空空。
國師大人一笑,道:“汝自三歲登此高位,至今已十餘載,既知權柄之重要,何不領兵逼宮?若老朽未猜錯,禁衛軍首領與太子亦十分交好。許他以利,如何肯不從?若再與老朽溝通,許老朽以新殿高名,令言皇帝不仁,置疏貪墨事件,當換新朝,擁太子登位,豈不更好?於時,江公子便可免受責難,天下之人,除卻太子,便在無一人可再置喙,傷他分毫。此計太子可曾合計過?”
太子點頭道:“有。”
國師撫髯長笑,恭候道:“既如此,稍作計較,天下至高之權,便唾手可得。老朽不敢自專,祈仰太子尊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