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停滯,他們站在過去的殘影中,聽到的,是來自影像的風聲,經過已經逝去的時間。如同一個人踏入電影中,一層幕布隔絕了現實,現實成為無意義的符號。
託蘭西再也聽不到城堡的低吼,極目遠眺也無法看到那場大火的蹤影。這讓他感覺到不安。
“走吧,再看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我們還是趕快趕到克勞德身邊比較好,我有不好的預感。。。”他摸著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臟,隔膜疼痛的感覺,心底深處的不安,彷彿要失去什麼東西。
“好。”夏爾也覺得再看下去沒有意義。
就在兩人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刻,異變突生。一個渾身溼透的少女緩緩走來,她低頭抽噎,身後跟著幾個男人,亦步亦趨地監視著她。
她應該不是一個美麗的女孩,鄉土氣息很重的打扮,手因為漿洗衣服而變得紅腫粗糙,臉捂在手間看不清楚。從氣息上感覺,她不可能美麗。女孩是花,美麗就是花的香氣,不需要仔細打量花的每一個細節,風,土,連天上間歇閃爍的星星都會把香氣傳達給你。美麗的人,如同託蘭西,夏爾,在最黑暗的夜裡,也會發光,存在的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獨特的風景,很顯然,這個女孩沒有那種耀眼的氣質。然而,即使如此,勒內的眼睛卻在看到女孩的一瞬間發光。
或許,會覺得一個人不夠美麗,只是因為你不愛她。反過來說,如果能對一個普通人露出像是看到天下獨一無二珍寶的眼神,那樣的愛該有多深?
託蘭西覺得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得到那樣無關容貌的愛意,不過他一點都不遺憾。
我長得好看,我自豪!……by託蘭西。
託蘭西甚至覺得,大力讚揚真愛無關容貌的傢伙,某種程度上暴露了自己臉的水準絕對在平均值以下,並且是遠遠。作為臉在平均值以上,並且遠遠超過的託蘭西堅持,越漂亮的人,得到的喜愛就越多。
“以後喜歡我的人一定喜歡你的人多多了,夏爾。”他忽然對夏爾說道。
完全不知道託蘭西腦子裡在想什麼的夏爾,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這貨又犯病了。。。”
不管託蘭西腦內活動有多精彩,幻影還在繼續。
“你沒事吧?”勒內低聲問道,語氣哽咽,貪婪一遍遍掃視她,每一眼都像是最後一眼,用盡全部的熱情。
女孩沒有感動,反而哭得更傷心了,臉埋在手間,一次都沒有抬起。
村長——也就是女孩的父親——上前一步,再一次用莊嚴的語氣問勒內:“你,敢向萬能的主起誓,我的女兒是無辜的嗎?”
“我起誓。”即使是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釘在女孩身上,連眨眼都捨不得,“是我誘惑了純潔的她,一切都是我的錯。而她,如同天使一樣純潔美麗,拯救我受傷的我,可是惡毒的我,卻試圖誘惑純潔的她。當然,我失敗了,因為,她無與倫比。(在英語裡無與倫比寫法是untouched;也可理解成無法觸及的至高。)”
女孩終於嚎啕大哭。
卻什麼都沒說。
“那麼,”村長最後宣判,“我就此判決,火刑!但是!”一個故意拖長的停頓後,“這樣就顯示不出我女兒的無辜了,所以,我要你,我的孩子,親手殺死這個異端。”
一把刀被塞到女孩的手裡,場上所有人看著她,眼神冷酷。
證明吧,你是無辜的,否則的話,就和那個男人一樣被殘忍處死。
該如何選擇呢?勒內的臉色終於改變,是該為了拯救戀人的生命,忍受被心愛人殺死的痛苦,還是,選擇和愛人一起死去的結局
選擇吧,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是什麼。
“燒死我!燒死我!”勒內忽然大喊起來,他害怕女孩的答案,無論哪一個都害怕到要死。
女孩的手在顫抖,臉色蒼白,可是她還是握著匕首。
“對不起。”她說,“水底很暗,水很冰涼,我以為自己會死。。。當死亡扼住我的咽喉,我才明白,死亡是多麼恐怖的東西。”
答案似乎已經揭曉。
女孩一步步走向勒內,淚水連成兩條線,劃過臉頰。
“對不起,對不起。”她低著頭,不知道在對誰道歉。
勒內的表情空洞下來,像是被橡皮擦掉,連輪廓都被擦去,只剩下一張空白的紙,面目全非的愛。
“對不起,對不起。。。”
勒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對不起這三個字,理由卻記不清。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