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王亦花了不少時間，實則並未走出多遠，李莫愁恐這麼晚找不到人帶信，便對小龍女道：“師妹，我家那小崽子在後面追著，我去交代她幾句話就回來，你可莫要亂跑，有事不懂便找黃幫主問問。”

小龍女頗為不捨，道：“師姐，我與你……”

李莫愁笑笑道：“你還是多歇歇吧，今日屬你出力最多。我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小龍女只得點點頭，拉著李莫愁的手一點一點地放開，不捨之情溢於言表，李莫愁狠心扭頭離開。

黃蓉初見小龍女時，只覺此人行事極是古怪，江湖規矩似是全然不懂，行事全憑自己好惡，這麼看來，倒真像是李莫愁的師妹，與她如出一轍。直到席間見她對李莫愁的態度，方知她於人倫禮教之事半點不知，一切出自真心，半點不摻假。左右無事，她與小龍女攀談起來。

“龍姑娘，我想同你說一會子話，可是受不得寒，我們進屋去說可好？”

此人知道師姐是好人，小龍女便不討厭她，遂應下了，與黃蓉一同走進屋中。黃蓉點起桌上燭火，問道：“龍姑娘，敢問你二人師從何人？”

小龍女想了想，道：“自然是師從師父，還能從何人？”

“你師父高姓大名？”

小龍女只搖頭道：“我不知道，師父就是師父。”

黃蓉只道她不願意說，卻不知她師父只是林朝英一個貼身使喚的丫鬟，只得一個小名，連姓也沒有，小龍女從來只喚她“師父”，自然不知她叫什麼，並非不願說之故。

“那她老人家身在何處呢？”

小龍女眼眶微微一紅，低聲道：“師父死啦……”

黃蓉忙出聲安慰，燭光下見她容色秀美，清麗絕俗，若是名氣傳開，不知會引得多少英雄豪傑為之傾倒，可她偏偏……偏偏屬意同是女子的李莫愁。

“妹子，你心中很喜歡李……李姑娘嗎？”

小龍女一驚，隨即捂住自己的嘴，愣愣問道：“我說漏嘴了嗎？我叫她師姐了嗎？你如何得知？”

黃蓉笑道：“你不曾說漏嘴，是我自己看出來的。似李姑娘那般美人，我火眼金睛，怎會看走眼？”

小龍女隨即釋然，盈盈一笑，答道：“是啊，我師姐人很好，我很喜歡她。”

“可她從前……她從前的事情，你可都知曉嗎？”

小龍女點頭道：“自然知曉。可她已答應我，不再濫殺無辜了。”

黃蓉不置可否。小龍女或許看不出來，可黃蓉初入江湖便見過腥風血雨，又隨蒙古大汗親征花剌子模，死成千上萬人的場面見得多了，人有殺意是什麼樣的眼神，殺了人是什麼樣的眼神，她也見得多了，李莫愁兩次對霍都起殺心，一次對楊過起了殺意，她都看在眼裡，自是難以相信李莫愁真的能聽小龍女的話，能改邪歸正，放下屠刀。可她與小龍女兩次驅逐金輪法王，使江南武林免於一次劫難，卻又是不爭的事實。她欲此人為正道所用，故而才冒險提出欲替她作保的建議，一方面便於監視她，另一方面又能使她放心。可李莫愁屢次拒絕了她的提議，顯然不受管束。

小龍女見她神色古怪，奇道：“怎地？若她是壞人，我便不能喜歡她麼？”

黃蓉搖搖頭，嘆氣道：“不是。”

“那是為甚？為甚我在筵席上說要和師姐一輩子在一起，旁人顏色古怪？你們有什麼規矩，是沒有告訴我的麼？”

黃蓉道：“好妹子，世上有許多事，你是不懂的。你只消知道，你們若是在一起，就成了世人眼中的怪物。”

“為何成了怪物？”

“自古婚嫁，一男一女，世間可有兩個男人，又或是兩個女人結成夫婦的事情？陰陽和合，乃是世間顛不破的真理。你二人若是執意在一起，豈非有違天道，強幹陰陽？世人自然當你們是怪物了。”

小龍女心中不服，微微皺眉，“我與師姐在一起很開心，這本就是我和她的事，與旁人何干？”

黃蓉道：“難道她從此不行走江湖了麼？”

小龍女一時語塞。李莫愁想走，她從來都攔不住。她緩緩搖頭，道：“旁人怎麼看，她從來不管。”

黃蓉微微一笑，道：“她當真不管嗎？邪道上的女子，往往風流浪蕩，朝秦暮楚，只圖自己風流快活，旁人怎麼想，她們真的不管。可你師姐她卻從未和人傳下緋聞，我聽說若有哪個無聊男子敢多看她一眼，她都要痛下殺手，也因此結下了無數仇家。你說，她到底是在乎還是不在乎自己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