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還保證馬上去拍,我逼他的嗎?自然一點不行嗎……
何均池捏著手機,猜不出程峪此時此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問:“你生氣了嗎?”
他等了半天,沒等到程峪的回覆,於是,將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換來的是“對方不是你的好友”。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刪了我?何均池的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四年前那個人一聲不響刪掉他的全部聯絡方式,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後才通知他“分手吧”。
何均池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考慮他究竟做錯了什麼,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是人,他幾乎就沒對那個人好過,哪怕一點點。
過度的自省令他變成一個好人,待人溫和而用心,同時,也落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比如有人刪除或拉黑他,就會控制不住的自我憎恨——不管怎麼努力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人討厭啊。
程峪將他刪除,差點讓他眼前一黑,後悔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如果我家有全身鏡,如果我拍了全身照給他,如果我認真一點就不會這樣。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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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池魂不守舍的走在大街上,看見一家男裝店,沒有多想就走了進去。
他喜歡同一個款式的衣服買多個顏色換著穿,一年到頭也進不了幾次男裝店。他穿著簡單,春天針織衫加襯衫,夏天襯衫、T恤,秋天襯衫加T恤,冬天襯衫加羽絨服。整個就是一個襯衫控,其中白襯衫獨佔半壁江山,剩下的一半才是牛仔襯衫和格子襯衫。
何均池走到襯衫專櫃前,挑了一件白襯衫和一件淺藍色襯衫,尺碼都沒有看就匆匆走進了試衣間。
站在試衣間裡,何均池沒有試穿襯衫,他一直就沒有試穿的習慣,都是襯衫和T恤買L號,外套和針織衫買XL號。他掏出手機,對著試衣鏡中的自己咔嚓咔嚓一通自拍。
拍得怎麼樣他並不關心,只想趕快發給程峪看。
但是,他現在連發照片給程峪的方式都沒有了。
將襯衫還給導購員時他非常抱歉的笑了笑,原本是出於禮貌,但那苦澀的笑容讓專業的導購員都沒辦法回以一個自然的笑容。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何均池挽起衣袖在廚房做了一葷一素兩個菜,和一碗雞蛋番茄湯。
何均池胃不好,每天按時吃自己做的三餐,是他長期養成的習慣,不管心情如何糟糕都一定會執行。他從來沒有不吃東西,或者亂吃飯東西的時候。
他一邊盛出湯菜一邊想很久以前葉朔喝醉後罵他的話。他沒有介意,但記住了,因為他也認可葉朔的說法,“何均池,你就是活得沒有人味兒,你有情緒你就鬧啊,你就發洩啊,喝酒啊,你假裝什麼沒事兒人,裝出來的笑容有多苦你自己看不見,我看了難受!”
該怎麼發洩?
何均池問自己。
太久不洩露情緒,會忘記洩露情緒的方式。
他搖了搖頭,已經想不起來上次發脾氣是什麼時候,更想不起是因為什麼事對誰發脾氣。
食不知味的吃著晚飯,他在腦中設想了一種又一種重新出現在程峪面前的方式。
比如,死乞白賴的去加程峪的好友;比如若無其事的在程峪發表的小說下面留言;比如……何均池嘆了一口氣,放下碗筷,實在吃不下了。
他做飯從來不會做太多,都是他自己剛剛能吃完的量。
今天,是他第一次沒有吃完定量的飯菜。
收拾好碗筷,他去浴室洗了一個熱水澡,面板燙得通紅,但心情一點都沒有變好,反而越發的難過。
走出浴室,長髮披在後背打溼了襯衫,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倒在沙發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
此時,是晚上八點多,沒認識程峪時,他習慣在這個時間一邊收拾房間,一邊聽音樂。但今天,一丁點的聲音都會讓他的心情更加糟糕,房間裡安安靜靜的,他的內心卻慌亂不堪,總有一個聲音提醒著他昨天前天以及之前的很多個日子他看不見摸不到的地方有一個程峪和他緊緊相連,但這條纖細的線已經斷了,不管他接不接受。
一切來得太快,也消失得太快,他開始懷疑最近的經歷是不是隻是一場夢。程峪來過,又走了,在他的世界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至少還有聊天記錄?
不,已經刪除了好友,更新一次軟體一切都不再存在。
他翻身面向牆壁,把臉深深的埋進靠墊中,也許睡一覺就會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