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到陵越,阿翔卻不得不離開。
芙蕖隨手抹乾眼淚,屠蘇他一人可苦,師兄一人可苦。
夜色暗沉無星,天墉城的後山冷風森然,桃花落了一地,亭欄處更是點點飄落,陵越孤身一人坐在亭欄上。他單腳踏上欄杆,一腳伸在亭外,靠著亭柱皺眉深思。
他自是不信屠蘇會作出弒殺肇臨之事,他心性隱忍,即便在師兄弟們那處受了委屈,也大多小懲大誡,尚未作為傷害之事。肇臨之事,必有隱情。
自他搬入後山與屠蘇同住後,師兄弟兩人關係更親密幾分。屠蘇白日練劍,午後陵越便來後山教習他劍法,屠蘇悟性極高,陵越所教之式,他總能領悟透徹。芙蕖跟隨陵越來後山的次數越發頻繁,也不願屠蘇喊她小師姐,平白喊老了幾分。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雖性子有幾分任性,倒也俏皮可愛,對屠蘇一如既往的關懷備至,只是央求屠蘇的次數亦多了起來。
屠蘇對她總是忍不了拒絕,經他手欲送給陵越的劍穗換了一個又一個,陵越的回答一如當初。
他想起天墉城後山無數個深夜中,他與師兄兩人點著燭火溫書,他自是知道芙蕖一次又一次的送劍穗是為了什麼。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些詩經中的話,師兄都教過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道理他懂,可師兄卻未接受過。
屠蘇有時會想,是不是自己拖累他,師兄才沒心情去想些兒女情長的事。陵端對於芙蕖的心思,天墉城內無人不知,芙蕖自是不能選他,若是大師兄呢。
他也沒那麼多心思去想這事,他開始被書中的奇聞趣事所吸引,也想仗劍走天涯,馳騁江湖中。
陵越不許屠蘇離開天墉城,是想護他。
他這師弟命已天定,註定離不開焚寂,隨著年歲漸長,修為大增,煞氣卻也越發難以控制。屠蘇也曾在他面前煞氣發作過,他血紅著眼,面色猙獰欲去劍閣奪劍,陵越不願對他拔劍,被他一掌擊中胸口處,噴了屠蘇一臉血紅,這才讓人醒了過來。
重傷師兄,屠蘇愧疚不安,陵越不想節外生枝,不許屠蘇尋人求藥,只暗地裡去了紅玉那裡配了些草藥。自此後,屠蘇屋內便開始備藥,兩人身上亦帶了藥瓶。紅玉每每見到陵越,總要叮囑幾分,需告知屠蘇平心靜氣勿生怨念讓煞氣有了可乘之機。她亦時常記掛屠蘇,隔斷時間便給他添置衣衫。對於打傷陵越之事,紅玉極為惱火,卻也未對屠蘇加以責罰,只讓他好身照顧陵越。
芙蕖曾發覺陵越異樣,卻被他三言兩語擋了過去。她去找屠蘇,發現他亦是無精打采,練劍時也頗為敷衍,心不在焉的很。旁敲側擊幾番,仍舊未果,眼見陵越情形好轉,她便未對此事上心。
這事就此過去。
陵越不由嘆息一聲,眉心緊皺。這些年來,他似是習慣了皺眉深思,天墉城、屠蘇,他都想要顧好,到頭來肇臨慘死,屠蘇蒙冤下山,他一頭霧水,什麼線索也找不到,只知肇臨是為護劍而亡。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晴雪先去打探屠蘇的訊息。
他著實放心不下,卻不能跟隨他一同下山。
他曾答應過他,若有朝一日他體內煞氣去除,定帶他踏遍萬里山河,行俠仗義。他不是輕言許諾的人,對於屠蘇向來亦是認真,未曾有過欺瞞,這一次卻是失約了。他離開的匆忙,幸有紅玉、芙蕖相助帶走了焚寂。如若不然,他此番下山怕是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他亦不可安心。這些年來,兩人一同修行,早已相知甚深,屠蘇體內煞氣大漲之事,不可掉以輕心,離開越走,於他越危險。若能將他帶回,天墉城內術法一流,高手如雲,況且還有掌教真人與師尊,總能想到權宜之策抑制他體內煞氣。如今他獨自下山,也不知情況如何,若出了差錯,何人保他。
夜深星暗,冷風吹起他的衣袍,陵越冷蕭身影融於夜色中,添了些許蕭索。
星垂月落,陵越並未進屋,而是去了當日屠蘇被關押的牢籠。
屠蘇被困此處是何等無奈境地,被冤無處辯駁,又被困死於此,怕也是無力的很。肇臨之死,他亦心痛不已,是以更要還屠蘇一個清白,嚴懲真兇,以告慰肇臨之魂。
此處早已無人看守,空蕩蕩的只餘一個牢籠,他走進去躺坐下,腦中猜測屠蘇當時遭遇的情形,心裡一時鈍痛無比。語言是最蒼白的辯駁,除了紅玉與芙蕖,無人願意信他。
屠蘇那張染著煞氣狠戾的臉浮現在眼前,他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
是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