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停住了。一道女聲悠悠響起:“吵死了。”
唐小軟一口氣提在嗓子裡不上不下,這平淡的一句話於她而言幾乎便是死而復生!她半天沒敢轉過臉去,就怕自己是產生了幻聽。直到片刻後,那腳步聲再次響起,手掌輕拍她的肩頭。
“哭什麼。”她說。
唐小軟呆了片刻,終於抬起臉來,痴痴地望著眼前那張熟悉入骨的容顏。早已乾澀鈍痛的眼角驀地一潤,竟是流出了血來。她渾不理會,驀地,笑了。
沐槿衣深深地望著她,那眼神太深,太重。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沉澱其中,千山萬水,恍如隔世。須臾,探出手去,輕輕為她擦盡了眼角的豔紅。
“原來,這世間真有椎心泣血。”唐小軟眼燒野火,望著沐槿衣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入腹。“沐姐姐,抱抱我。”
沐槿衣眼底一柔,張開雙臂便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側臉緊貼在那柔軟的胸膛上,魔怔了一般一聲聲數著她的心跳聲,唐小軟喘息難定,受傷的手掌死死抱著那纖細的腰肢,毫不在意迸裂的傷口正帶來火燒般的陣陣疼痛。
“沐姐姐……沐姐姐……我還以為……以為……”她反覆輕語,忽地,再次眼泛潮紅。“不要……再也不要離開我。”
“嗯。”除了這一聲輕諾,沐槿衣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心底柔情幾乎淹沒理智,她從來不知,原來自己這副軀體裡竟藏著如此柔軟又多情的,另一個自己。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卻是凌亂又沉重。
沐槿衣的身體微微一僵,唐小軟敏感地睜開眼,也隨之站直了身體。
“爸爸?”來人竟是唐勤之。他斷了一臂,傷口正汩汩地冒著鮮血,抱著傷口走路的姿態令他看起來有些可怖,半邊臉上更是佈滿鮮血。
唐勤之並未接話,只鷹隼般的眼神陰惻惻地掠過站在唐小軟身側的沐槿衣身上。低啞的嗓音如同鈍器在砂紙上摩擦:“怎麼,槿槿,你連乾爹也是認不出了?”
“果然是你。”沐槿衣冷冷開口,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擋在了唐小軟身前。
“呵呵。”唐勤之自是看出了沐槿衣對唐小軟本能的保護姿態,眼底陡然掠過一絲陰霾,又轉瞬即逝。他忽地笑道:“小軟,來,過來爸爸這裡。”
唐小軟怔了怔,一回頭便見沐槿衣臉色凝重地向她搖了搖頭,她縮回了踏出一步的腳,搖搖頭:“爸,你快下山想辦法找醫院吧。你的手臂還在流血呢。”
“真是個不孝女呢。”唐勤之臉上笑意隱去,目光再次落向沐槿衣。“我養大你們這群狼崽子,結果卻沒有一個真心孝順我,你說,我應該怎麼教訓你們才對?”
沐槿衣凜然道:“你養大我們,不過是養為己用,這些年來,我、藍姐,還有其他的師兄弟們,誰不曾為了盡孝於你手染鮮血?乾爹,我最後叫你這一聲,養育之恩沒齒難忘,所以我不會與你動手,你走吧。”
“呵……咳咳……與我……動手?”唐勤之咳了兩聲,目中露出詭譎的笑意。忽地,側臉望向身後:“喔,婧婧,你也來了?”
沐槿衣一怔,卻見唐勤之身後的山坡上果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走來,她彎著腰,手上艱難地拖拽著一個萎縮得很厲害的軀體,瞧衣著隱約似是白軼。
“藍姐!”沐槿衣揚聲喊道,目光在觸及那被拖拽的軀體終於露出的半邊臉時,喉頭一陣堵塞。果然是白軼……只是……他為何會變成如此形狀?
只見那原本高大魁梧的漢子此時萎縮地只如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大小,眼珠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一張臉滿是血紅的古怪褶皺,原本的衣服褲子穿在身上顯得空落落地透著風,看上去很是淒涼可怖。
藍婧將白軼的遺體仔細地擺放齊整,這才直起身來,望著沐槿衣輕輕地一笑。“槿槿,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藍姐,師哥他怎麼……”沐槿衣欲言又止,忍了忍,將疑問吞下。
“他死了。”藍婧淡淡地說。
沐槿衣默然不語。唐小軟輕聲道:“他被那人活著煉魂,意識全失,即便不死,怕也是……”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藍婧搶先說了唐小軟想說的話。“是我殺了他。”她抬起臉,目光沉靜如秋風掠過平野。“他太痛苦了,槿槿,我不能看著他那麼痛苦。”
“你沒有錯,藍姐。”沐槿衣正色道。“師哥若還有意識,一定會親口要你動手。”
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藍婧頹然跪倒在白軼身側,雙手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