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道:“……唉,我怎敢挖苦你?映川你一向最是能說會道,一張小嘴利得不得了,比刀子還快幾分,若是與你打嘴仗,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師映川聽了這話,就止不住地笑,他給自己倒了酒,一面笑道:“這還不是挖苦?你這分明是在變著法兒埋汰我呢。”這時雙方都微有了幾分酒意,寶相龍樹忽然一手去指師映川腰間的別花春水,笑道:“映川,你說,這世上最鋒利的劍是什麼?”
師映川眯著眼睛想了想,然後搖頭:“這個可說不準。”寶相龍樹想起兩年前初見時的情景,一時間就有些出神,他笑著喃喃道:“我卻是知道的……相思劍,相思為劍,這世間唯有相思最是鋒利,剜骨錐心。”
說罷,突然間揚手向後一斬,只聽一聲悶悶慘哼自遠處的花木叢中傳出,與此同時,寶相龍樹已飛身而至,沒入花叢,緊接著幾聲厲叱響起,伴隨著掌風呼嘯,下一刻,寶相龍樹已抓住一個灰衣人的頭髮將其拖了出來,那人明顯已經氣絕身亡,軟綿綿地任憑寶相龍樹將他揪著髮髻在地上拖行,一時寶相龍樹回到樹下,對師映川道:“是個死士,一發現不對就咬了嘴裡的毒丸,來不及救了。”
師映川把嘴裡的酒嚥下去,他自然也早已發現了此人,眼下看著對方身上所穿的僕役衣裳,顯然是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混進來做下人的,師映川一時握住酒樽,看了一眼對方毒發之後變得紫黑的面孔,感慨道:“看來我斷法宗很久沒有在搖光城弄出大事來立立威了,很多人似乎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一些舊事了,開始膽大起來,這些人我本來沒必要去管,只要他們與刺客一事無關,那麼就井水不犯河水,誰知總有些人閒著無聊要來窺伺,莫非我要做什麼還需要向他們彙報不成?”
寶相龍樹卻是微微一笑,道:“世上的人原本就不可能全部都是溫順聽話的,總要偶爾跳出幾條膽大妄為的瘋狗才對,對於不安分的東西,狠狠抽上一鞭子就對了。”
他說著,藉著微醺的酒意,眼神明亮,對師映川道:“我忽然想寫一篇東西給你。”青年忽然扯一扯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隨即袖中銀光一閃,那具屍體的脖頸處立刻就出現了一條深深的傷口,鮮血頓時湧了出來,卻見寶相龍樹一手抓起旁邊的酒杯,仰頭灌了一嘴美酒,然後抓住屍體的腿,走到平整的青石地中間,開始筆走龍蛇。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今與白虹主人會於清湖小築,乃人生之樂事,其時酒將醺,談笑殺人,遂以此為記。”
青石地上,猩紅的字跡張牙舞爪,縱橫恣肆,男子字字飛揚,其間隱含著濃烈情懷,以血為墨,以屍為筆,怎不令人心中顫慄,怎不令人痛快欲呼!師映川坐在桌前,怔了片刻,倏然起立,走近了靜靜去看,只見寶相龍樹在濃烈的血腥氣中但笑不已,轉眼之間已有百餘字出現,字字珠璣,果真不負‘才情非凡’四字,末了,寶相龍樹揮下最後一字,隨手將已經不成樣子的屍體拋開,師映川在一旁喃喃讚歎,道:“好一篇《清湖居紀事》。”又略微自嘲道:“比起我的字來,實在是強得太多了。”
“……既然覺得好,那麼你要怎麼謝我?”寶相龍樹轉過頭來,看向身旁的少年,陽光下,對方一雙清澈的眼睛裡微帶著幾分醺然之色,瞳眸彷彿芬芳的美酒一般,盪漾著令人心跳的波光,此時此刻,這種情態讓人情不自禁地忽略那張明顯帶有稚氣的面孔,被他的眼睛吸引住……寶相龍樹也不言語,直接伸出手去,握住了師映川腰帶上掛著的一隻玉佩,那玉佩通體光潤潔白,沒有半點雜色,雕的是麒麟踏雲的圖案,寶相龍樹面帶笑意,拿住那玉佩不放,只睨眼看著師映川,道:“我送你這一篇《清湖居紀事》,此物便當作回禮如何?”
寶相龍樹氣息順暢,確實是很會控制情緒,此刻眼中並無一絲挑逗之意的痕跡,似乎開口向對方討要東西只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師映川先是一怔,隨即笑了笑,道:“數月前大青山一戰,我斬殺六如秀士康人傑,取下他隨身之物當作戰利品,便是這枚玉佩,現在既然你要,不嫌棄的話,就送給你了。”說著解下玉佩,便轉手給了寶相龍樹。
地上的字讓師映川喚人拓了下來,院子裡的血腥氣很快就被吹散,再也嗅不到半點,那具屍體卻並沒有叫人抬下去,師映川與寶相龍樹兩人繼續飲酒,末了,都已經變得醺醺然,這種將醉未醉的感覺最是飄然欲仙,因此兩人都沒有運功散酒的意思,只順其自然罷了。
飲酒至此,再多了倒是失了味道了,師映川張開五指蓋住杯口,拒絕了寶相龍樹要替他繼續添酒的舉動,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