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榮不久前歷經大陣仗,這還是頭一次陪頂頭上司來秦樓楚館,不由高高提起了一顆心。被迎客的姑娘那婀娜軟語和充滿暗示性的目光刺激得尷尬萬分,他有些支支吾吾得說著:“這個……在下……在下……”一邊回頭看向北宮棣,卻只瞥見他眉宇間的一絲若有所思,楊子榮心頭一鬆,道:“那麼也不妨替吾等安排一間雅間,就在他們隔壁好了。”
姑娘輕笑了一聲,露出了一個“你我都明白”的曖昧表情,倒讓楊子榮哭笑不得。然而余光中瞄到北宮棣的微微顯露的滿意神色,楊子榮知道自己做的很對。不過,他依然對自己和北宮棣來到這種地方的事實,頗有些難以置信。
畢竟,北宮棣是一個皇帝。
兩人跟隨著身段妖嬈的引路姑娘,一路穿過庭院迴廊,來到後面一處華麗的樓閣中。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燈火漸漸亮起。楊子榮關上門,看著北宮棣靜靜佇立在窗前。
從窗望去,繁華一片的燈海遍佈在樓欄之間。自從北宮棣掌控了局勢,便取消了京師的宵禁制度。這樣一座佔據天時地利的城市驟然散發出應有的光芒,北宮棣垂下眼簾,神色在光影中漫滅不清。
“退敏,你說這繁華能持續幾時?”北宮棣的聲音打斷了楊子榮的怔忪。
神色一凜之下,楊子榮道:“盛世難久,明主可求。”
北宮棣聞言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盛世難久?很好,很好。退敏,你能實話實說,朕心甚慰。”然而北宮棣內心卻回憶起上一世的一個片段,一模一樣的問題,彼時楊子榮的答案卻是:“盛世萬代,只求明珠不塵。明君當世,天下自可太平。”這樣恭維的話語他在當時一笑置之,此刻楊子榮卻給出了這樣截然相反的回答。
究竟歷史已經被他改變了多少,抑或那歷歷在目的一切只是莊周一夢罷了?
左常的到來打破了這一片沉思的靜謐,他待幾人放下了一些酒菜,關上門,便對北宮棣道:“陛下,老奴已經著人注意了。只是……”
“怎麼?”北宮棣淡淡問。
“此事諸人中似乎涉及到長樂公主。”
“什麼?”北宮棣驟然轉身,“長樂公主?她怎麼……”
這長樂公主也是一個奇人了!她乃是前太子北宮桉的同母妹妹,是已逝皇后唯一的女兒,深得晉太‖祖寵愛。而她卻是歷史上少見的一個異流,原來這長樂公主不僅公然在自己的宮殿內招了幾十個面首,更在父皇責問的時候反問道:“何以男子有三妻四妾,女子便不得有三夫四公?孤便偏要這麼做!”晉太‖祖無法,只得聽之任之。
這種人放到北宮棣呆過的後世看來,就是女權主義的狂熱極端。然而在這樣一個封建禮教的年代,便是有違綱常的典型。手上把持部分實權的長樂公主大可無視非議,而朝廷間礙於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緣故,也只得將她視為例外,不去理睬。
但是,長樂公主卻出現在這裡。北宮棣的眉頭不由得蹙起,連帶著眼神也陰沉下來。他聽著左常在繼續報著來此匯聚之人的名字,盡是一些京師紈絝的名單上的有名之輩。北宮棣臉上露出了洞曉的冷笑,他微一沉吟,便吩咐了左常在幾句,讓他告退。
第八章 禍福誰堪信
“退敏,你可知為甚朕現在不去將那些人抓起來?”北宮棣待左常在受命離開後不久,忽然轉過身,考校般向楊子榮問道。
楊子榮瞥見北宮棣一副淡定的樣子,不由道:“既然陛下讓微臣猜猜,那微臣斗膽。”楊子榮微微一頓,頭腦中飛快閃過無數思緒,很快理了一個大概:“方靜玄乃是當朝文人首推之人,雖然他曾鑄下大錯,然而士林中的名聲猶在。但是當下朝廷中文人一脈雖有他勉力支撐,卻頗有些力不從心,四處環敵。”
北宮棣嘆道:“正是這般。”
楊子榮續道:“然而自太‖祖以來,因取鑑前朝孤立無援,故而皇室權重,諸皇子公主強盛者封地扈從無數,而恃權欺壓,結黨營私,乃至意圖綱亂朝紀,非區區一人也!
“而自文熙帝崩殂以來,這些人便不太安分,故而其中的幾個領事者便找上了士林一脈,妄圖脅迫以圖謀他說。”
“退敏大善!”北宮棣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微笑,似乎是嘉獎,“然而朕畢竟要顧慮皇胄血親與開國老臣,故而若是沒有證據,朕也無可奈何。”楊子榮卻聽出了一絲不同尋常,驀的跪下道:“陛下,長樂公主……怕是有效法昔日武后之心啊!請陛下早作決斷。”
北宮棣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眉毛不經意跳了一下。楊子榮果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