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彼得從科瑪洛沃村的墓地回城。鄉村的道路崎嶇而幽靜,引擎聲乘著一串箭也似的柴油濃煙破開幽靜,又在月光清冷的注目下訕訕隱去了喧囂。
彼得搖下車窗吹風,一路上跟米哈伊爾講了挺多話,話題不時發生類似於從烏拉爾機械廠食堂的菜品串到30年代列寧格勒長到首尾不明的探監隊伍這般的跳轉,大段匱乏邏輯也找不到關聯點的句子被他理所當然地拼接到一處,彷彿那些句子本是一群鑽出洋麵的島嶼,在海洋深處由同一片陸地所連結,而能劈開海水發現真相的人,永遠只有他,彼得·羅曼諾夫做得到。
“聰明人很多,自知的卻不多。”彼得終於稍微觸到了談話重心。他手肘彎起支在窗沿迎向凜冽寒風,雙頰凍白卻了無知覺般的說道,“如我們探望的那位已長眠墓中的朋友一般清明而自知的更是少之又少。要我說,聰明人若少了自知一項,他的光彩必然大減,還不如少五分聰明而多一分自知——可惜太多人看不到這份交換的划算。”
“聰明與自知,”米哈伊爾轉動方向盤,從一隻誤入公路的驚慌馴鹿身側擦過,“它們如何交換?自以為聰明的人不會認為自己缺乏自知,反之亦然。我倒想起尼古拉二世許多方面並不愚蠢,甚至可算聰明,自知也還行,死那麼快有點冤了……不過這只是我的印象,你在這件事上比較有發言權?”
彼得的嗓音像鑽透肉體後的金屬子彈,本質冷漠又包覆一層內臟肌理深處的奇異溫熱,摻雜著風撲向他:“他哪裡冤了?冤的只不過是他的兒女。他連他的人民恨他都不知道,葉卡捷琳(斯維爾德洛夫斯克/葉卡捷琳堡)說工人闖到他房裡念宣判書時他還一頭霧水,不自知到這種程度,他根本不冤。”
“因不自知而死,你的標準不是一般嚴格。”
“誰叫他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