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了……”蘇仙童撇開頭,將鋪開的記憶收回,沒讓林莫南看到最後他在玉清仙君面前答應“斬我”的那一幕。
“前塵已了,你是你,阿歡是阿歡,莫要混為一談。”
“叔,你還沒說你究竟看上‘我’哪點?”蘇仙童不依不饒,像個撒嬌糾纏的孩子。
林莫南沉默了片刻,終於緩緩道:“我從來沒有問過阿歡,他究竟看上我什麼。”說著,忽又淺淺一笑,“他不是十分聰明的人,就是問了,只怕也就是‘我不知道’而已。”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葛歡的情意,從來就不在嘴上,而在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中。
“那叔也要給我這四個字作答案嗎?”蘇仙童耷拉下腦袋。
林莫南又笑了,道:“我雖也不是大智之人,但這個問題,我總是清楚的。”
蘇仙童的眼神頓時就亮了。
“他為我,傾其所有。”
答案,依然只有四個字,傾其所有。這世間,唯有葛歡,為他傾其所有,這是長生途中,他所遇見的最美麗動人的風景,如何能不為之心動,若不心動,要麼就是沒有心腸,要麼就是鐵石心腸,他二者皆不是,有心有情,自然動心動情。
蘇仙童呆了呆,脫口道:“叔,我也可以啊。”
可以為一人而傾其所有,那麼,是不是就可以讓他動心動情?
“你不能。”林莫南忍不住又想揉少年的頭頂。
“叔,我不是小孩子……”蘇仙童跳起來,又不服氣,“你不能這麼小看我。”
“你什麼都沒有。”林莫南見他這般模樣,禁不住又笑了。
蘇仙童一呆,大聲道:“我是仙胎……也是魔子……”仙盟或是魔門,他至少能擁有其一,只要叔願意,他可以全不要,全都送給叔,怎麼都比大逍遙派這個破山頭強。
此時,林莫南的記憶影子,正是他辛苦拉扯姐弟倆和養活仨毛團的時候。這哪裡是什麼傾其所有,分明留下一個爛攤子。
看著那段艱辛時期,林莫南眼中,卻是一片溫馨之色。
“叔,我會好好修煉,沒有仙盟,沒有魔門,我也能自己建立一個宗派,咱們可以一起修煉,一起論道,一起飛昇……”蘇仙童的聲音明顯比剛才低了點。
仙盟很大,魔門很大,但那都不是他的,至少現在還不是,大逍遙派又小又破,卻獨屬於葛歡一人,可惡,那是因為大逍遙派根本就只有一個光桿掌門。
林莫南仍是笑而不語。
影子裡,葉知秋來了,建樓,論道,蘇仙童呆呆的看了一會兒,聲音又大了起來。
“我討厭這個傢伙。”
自以為是,什麼玩意兒,看看他乾的那些事兒,都說是為叔好,可是叔根本就不需要。
少年很快又蔫了下去,是啊,叔不需要,現在的自己,就和影子裡的葉知秋一樣,無論做什麼,無論想怎麼對叔好,然而對叔來說,卻只是困擾。
他終於明白叔說的“你什麼都沒有”的意思,不是他真的什麼都沒有,而是無論他擁有多少,那些都不是叔需要的。只有葛歡,在叔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給了叔最需要的,不止是那些固本培元丹,還有那個又破又小的大逍遙派,一座小山頭,三間破草屋,兩個小娃娃,三隻毛團。
東西不多,沒什麼價值,甚至還有累贅,卻是叔活下去、堅持修煉的動力。不,不止這些,還有一份由深情與死離所構築而成的成仙道。葛歡傾其所有,給叔的是一條重新踏上長生途的康莊大道。
你為我傾其所有,我還你一世真情,此生此世,林莫南的心只為葛歡而動,褪白著黑,矢志不渝。
“叔……我明白了。”
少年垂下頭,身上那孩子般的氣質漸漸散去,身形挺直,沉穩如山,再抬起頭時,眉目如畫,氣宇軒昂,一身氣息越來越強大。
林莫南收斂了笑容,雖然沒戴面具,但他依稀彷彿又見到了鴉殺殿中的尹天人。仙童,天人……是了,仙童長大了,可不正是天人,以前的尹天人需要戴著面具,那是因為仙童還沒有真正成長,所以他還不是真正的天人,現在,仙童長大了,天人也就名副其實。
“叔,你現在看得出我修煉的是什麼道嗎?”蘇仙童……不,尹天人眉眼綻開,笑了,如雨後雲開,驕陽初露,燦爛若霞,不可方物。
林莫南頓時有了按額角的衝動,這小子,就算長大了也還是一樣的調皮,是仙童的時候,已經風華堪稱絕代,現在真正成了天人,更是禍水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