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節竹子,吹口仙氣變作了兩個竹人,修修補補重新做了條石板路出來,原先的五間竹舍如今已擴成七間。
七女下來看我時,曾教我釀了幾壇竹葉酒,算一算如今也差不多埋了六七年了,不知味道如何,楊戩不在,我一人也提不起興趣喝酒。
竹塢後那塊空地上種了些向日葵,一到開花時澄黃黃的圓臉,扎眼的好看。
收葵花籽時,足足收了三麻袋,我與竹人一同搓了三天才收完。晾乾後一袋送了老闆娘,一袋拿去集市上,尋了塊空地蹲著,嚐了嚐做小攤販的心境,挺新鮮。
可惜的是,後來竟忘了收銀子,白忙活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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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沉香學成之日已近,我越發傷感,這種一步步邁向死亡的感覺,由不得我不傷感。
但我覺得我比常人更加灑脫,我雖傷感卻並不感覺害怕,只覺得往後見不著楊戩了委實傷懷,但一想我若死了,那楊戩便不會因為哪日斷袖而被他舅舅懲罰,就沒來由的欣慰。
這個買賣,實則是我賺了。
如此一想,即便赴死,也從容了些。
我取出最後一罈竹葉酒,分別倒了兩碗,遞給楊戩道:“最後一罈酒了,可真快啊。”
楊戩接過,並不喝,只是定定瞧著我。我被他看的發慌,努力定定神,笑道:“你不喝麼,若我喝完了你後悔那可沒有了。”
他放下碗,我又倒了一碗,被他捏住手腕:“你不對勁。”
我抽出手端碗:“我怎的不對勁,覺得我今日更加瀟灑了麼,真君眼光果真毒辣,我今日也覺得自己彷彿清氣大勝,似要漲一漲仙階。”
聽我胡亂扯,他無語的端起酒碗喝了兩口,又放下了。
我道:“真君別動,你鼻子上有個東西。”
他一頓,目光怔怔的瞧我。他本是坐著,我站著,我欺身向前,只需要彎腰低頭,很輕鬆的便吻上了他的嘴角。
他先是一怔,只任我在唇上放肆了幾下便奪回主導權般的掌握住我的腰,往胸前一帶。唇舌甚是粗魯的在我唇上肆虐,我放鬆的閉上眼睛任他啃咬,回應著這個吻。
楊戩雙臂用力的箍緊我的後背,彷彿要揉進身體般。就在他開始解我的腰帶前,我恢復冷靜,睜開眼睛最後瞧了瞧他,然後在指尖灌滿仙力往他後頸一按,接著用老君的金剛圈將他困住。
昏迷前,他瞧了我最後一眼。
有錯愕,有憤怒,有許多情緒我無法分清,只覺得心口的酸脹要溢位來了,堵住了胸口也堵住了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我抬手抹抹眼睛,接著開始唸咒,這個金剛圈曾讓齊天大聖吃過虧,困楊戩應當也能困一陣。
等他醒來,我應當已死了,一切都會結束。
他是個講理的人,找不見我也不會去尋老君的麻煩,我很放心。
我將他扶上床躺著,掀過被子蓋好,想了想又掖掖被角,坐在床頭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話。
起身時,我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些什麼,可能是些廢話,也可能是些要緊的話,都無甚關係了。
去往華山之前,我隱身去了趟客棧,省的老闆娘見我要拉著我要問東問西,浪費時間。我瞧著沒人,將一封信還有幾張銀票擱在了她房間的桌上,來來回回我與楊戩在她的竹塢竟住了有十七年,也實在是麻煩她了。
辦完了事情,我便縱雲直奔華山,到的時候沉香還未到。我與門口的神將打了聲招呼,進去見三聖母。
三聖母坐在華山中心的一座水臺上,我甚歉道:“你有今日都是我害得你,對不住。”
她卻笑了笑,因為算是戴罪之身,並不似在天庭時那般華貴雍容,只著淺淺的水藍色衣裙,見我來起身道:“不怨你,世間因果誰能說得清楚,即便沒有你,也許還會有那一日,我不後悔。只是連累你卻……”
我低頭道:“你莫要這樣說了,全是我自作孽,歷劫那段時間你心懷慈悲幫著我,我已心存感激。如今劉彥昌已轉世,玉帝知曉原委,加上真君以及各路仙君齊齊保你,他應當不會再為難你。”
三聖母道:“你說這些話,倒像是遺言。”
我乾乾笑了兩聲:“其實也算不上遺言,有些話須得先說了,哪知往後有沒有機會再說。沉香估摸著也快來了,我也該去辦我自己的事情。”
我大步向前,三聖母伸手欲抓我,卻被水臺兩邊的光柱擋了回去,大聲道:“清引仙君,莫要犯傻。”
我心道:犯傻,我這哪是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