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雀躍的笑容,在幾小時後來到拍攝場地時,才稍稍有了收斂。
《長歌》的前期,主角的戲份在鄉村,中後期則在邊疆的小城,朝堂上的文戲僅僅只有兩場,也就是說,他們拍戲的地方,環境也不會好。
……可也沒想過會這麼差。
拍攝的小城位置偏西北,北方的秋天,陽光依舊刺眼,空氣中瀰漫著稻穀的味道,腳下黃土地蒸騰著熱氣,枯黃的雜草,熙熙攘攘的農舍,目光所及,一片破敗。
這是和s市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不遠處,地裡的老鄉們對著他指指點點,交頭接耳。閻導問詢匆匆趕了過來,從趙小桃手裡搶過行李,望著蘭西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緊張,“來啦?”
生怕主角不合心意,轉頭就走。
蘭西嘴角一抽,“走吧。”
閻導眼睛一亮,嘴角快咧到後腦勺去。劇組所有人早已等在門口,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這是周可欣,電影的女主角,扮演你的‘妻子’。”
年輕的女孩連忙上前一步,鞠躬,“蘭老師好。”
蘭西被這陣勢嚇了一跳,連忙讓小姑娘起身,轉過頭,發現周圍人均是目光炯炯,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塊遲到已久的救世主。
這劇組真的是窮的吃土,恨不得將一分錢的經費掰成兩半,配角不夠,導演和監製親自上陣,就連住在劇組周圍的老鄉們,也在短時間內積攢了足夠的群演經驗。
作為主角,蘭西卻在這樣的條件下享受到了最好的待遇——熱水無限制的供應,飯菜永遠都是兩菜一湯,住宿也是小城裡最好的招待所。
直到某一天,蘭西不小心看到閻導本人鹹菜下飯,這才“威逼利誘”地降低了自己的標準。
哪怕如此,在拍戲之餘,蘭西仍然能感覺自己被全方位的照顧。很奇怪,明明窮的差點無法維持拍攝,劇組中留下來的人,卻彷彿心中有股勁頭,支撐著他們蹣跚前行。
如同電影中的主角一般。
有的人,他們對於旁人的照顧習以為常,視作自然;蘭西卻恰好是另一種,別人對自己好,恨不得幾倍地回報回去,生活中他插不上手,只好拍戲更加努力。
而一個人做事的態度,是否敬業,是否認真,旁觀者都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說閻鈺之所以簽下蘭西,是因為客觀限制,對於蘭西的演技仍然抱有疑惑的話,到了後期,閻導做在監視器後面,望著畫面,恨不得抱頭大哭。
早知道小西是這副模樣,他當初就算撒潑打滾賴著不走也要將人簽下,何必被之前的那位晃悠,落到如此地步?
原本想買一套經濟適用房,拿到鑰匙一看,卻發現是一幢帶游泳池的花園洋房,這比喻,恰好就是閻導現在的感受。
和他有相同感覺的,還有一旁蹲在田坎上的監製。
鏡頭裡,受到村裡老先生照顧的趙長歌和偷老先生家東西的賊扭打到一起,眼圈泛紅,眼神中帶著一股兇狠。
似狼,又如虎,剛剛覺醒了血脈中的天賦,憑著直覺和一股狠勁兒,將小偷摁在了地裡。
“卡!”閻導喊,“這條過了,休息一下!”
場面一片歡騰,監製站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腿,“這小傢伙,不可小覷啊。老閻,我們挖到寶了。”
不怕人有天賦,也不怕他努力,就怕又有天賦又努力,簡直不給別人活路!
閻導抬起頭,冷哼一聲,“當初是誰說害怕小西吃不了苦?誰又說擔心他沒演技,瞧,打臉了吧?”
監製瞪大眼睛地指了指自己,“後半句不是你說的嗎?”
“我可沒說過,你有證據?”閻導說罷,無情地扔下老搭檔,湊上去和蘭西講戲去了。
監製站在原地,愣了半天:這老小子,明明是一起商量的事情,到頭來,這些鍋怎麼全都是他一個人背了?
得益於簡單的人際關係,劇組的拍攝進度超出預計。
拍完少年時的劇情,劇組又換了個地方,拍攝主角從軍和成為將軍後帶兵抗敵的鏡頭——
趙長歌身著鎧甲,騎在馬背上,唇邊泛白的鬍鬚和蒼白的面孔無聲地道出他的滄桑,舉起長槍,紅纓迎風飄揚。
身後,是僅剩的千餘殘兵,眼前,則是敵人的上萬雄師。
胯下陪著他出生入死的駿馬不安地發出輕鳴,趙長歌動了動韁繩,伸出手拍拍老夥計的頭。
身後士兵來報,滿目赤紅:“將軍,援兵……援兵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