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俗話說夫妻吵……”木鈴兒一頓,突然覺得這話好像哪裡不妥,沒說完便吞了回去。偷偷瞧了眼雪迎風,卻發現自己的勸解似乎適得其反,他的情緒反而愈發低沉了。
“雪……雪哥哥……”木鈴兒試著喊了雪迎風兩聲,他就像出神了似的一動不動沒有反應,“好了好了,我去寒府還不行嗎……你要幫你帶什麼話給寒國公?”
見木鈴兒打消了勸解的念頭,雪迎風才又正眼看向她,“就說我想通了,讓他派人送我。”
“送你?雪哥哥,你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反正……應該是很遠的地方。”雪迎風自嘲般苦笑一聲,想來也是,對寒霆古而言,定是要將他送得越遠越好……
“雪哥哥,”木鈴兒倏爾變得認真起來,語氣也有幾分嚴肅,“你當真要走嗎?”
聽木鈴兒這麼問,雪迎風微怔,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怎麼會想要離開呢?本來已經做好打算要跟那個人一生一世,本來以為浮生已定,將不再漂泊,結果卻總是這般不如人意……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想走,可事已至此,既然沒人希望自己留,自己又何必苦苦掙扎呢?
“鈴兒,你別問那麼多了,我心意已決。”
“可你不能走!”
木鈴兒突然有些激動,雪迎風詫異地抬眼看向她,確實摸不著頭腦。
事到如今,木鈴兒也不打算再隱瞞下去,以為若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或許能使雪迎風回心轉意,她相信就算兩人之間出現了再大的分歧,雪迎風也不會置寒濜於不顧的。
“雪哥哥,若在這種時候你要離開寒大哥的話,便是你的不對了。”
我的不對?雪迎風只覺木鈴兒天真得可笑,“鈴兒,你什麼都不知道……”
“對,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木鈴兒攔口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要告訴你雪哥哥,現在是寒大哥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若離開了他,他會撐不下去的!”
“什麼……”雪迎風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蹙起眉頭,“鈴兒,你到底在說什麼?”
……
雪霽初晴,萬戶浮玉屑,松垂白,風定寒愈深。山遙不見梅,卻知院空煙凝。便是天高,猶覺泱漭,許有歸棹冰上行。篙似珠玉碎,離人可聽?
瓊枝惹人寒,卻不掩長街歌縱,紅妝粉面聲聲戲,酒樓茶肆語不歇。
可在雪迎風眼裡,霓裳綵衣只是過眼煙雲,小樓滿堂歡暢不過紅塵喧囂,猶似塵浮又定。
他現在只看得見一個方向,而那個方向在他心裡。
寒府門前有下人在掃雪,見雪迎風來了,便恭敬地行了禮繼續幹自己的活兒。
當雪迎風踏進寒府那一刻,彷彿又將迎來一場與上天的命搏。
分明不信命,為何偏偏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從命,改命……一次一次地重拾希冀,又迴圈往復地失去,到底哪裡才是盡頭,又或者說,當真是永無止境的宿命?
從雪迎風淡然從容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心裡的沉重,那顆已經負上千斤枷鎖,傷痕累累不堪重負的心……
踏過厚厚的積雪,腳印深深淺淺,穿過道道迴廊,雪迎風慢慢地,終於走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院子。
他佇立在花枝奇展,片片落紅之中,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緘默不語,似乎他能夠看進裡面,看見那人的樣貌,那人低眉抬眼之間,每一個神情……
良久,微微起風了,他抬步緩緩靠近。
骨節兩聲清脆落在門上,雪迎風仍然沒有出聲,只靜靜地等待,他似乎真的能看進屋裡,所以確定那人一定在……
隨著一縷微光透進門縫,眼前竟飄過一抹雪花……
風悄然而過,哪裡來的雪呢?
雪迎風痴痴地望著眼前之人,他同樣也詫異不已。原來,是錯覺……
不過兩日未見,墨髮竟添了一縷蒼白,恍惚之間,好似見著遠山氤氳……雲積陰,寒天地,雪迎風忍不住渾身顫抖,相視未言,淚眼盈盈,不知時間走了多久,他竟破涕為笑,眉目浮現久違的爛漫花色……
“小濜,你今日……想好帶我去哪玩兒了嗎?”雪迎風說話的聲音微顫,聽得出來他在極力壓制心裡的悲痛。
三年了,寒濜已經三年沒有聽到這個令人懷念的稱呼,一時心裡五味繁雜,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音。
或許只有雪迎風自己知道,他重新叫出這個名字,對自己來說是經歷了多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