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賈家下人採買的慣例,一個年,光花在席面上的錢,起碼也得幾千兩銀子。另外,還有別的份例,按規矩,要過年了,家裡要打上幾匣子吉祥花樣的金銀錁子,這些又是要上千兩銀子。不說上下的主子下人過年的時候應該有的份例,因為是年底,需要的還是棉衣,這可比單衣貴多了,還有頭面首飾什麼的……王夫人聽著管事的稟報,瞧著賬本上往年的例,只感到心煩意亂。
王夫人若論起陰毒心狠來,不知道甩了王熙鳳幾條街,但是論起管家的手段來,她就差遠了,尤其這會兒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時候,她手段不足,又要端出一副寬容大度的佛爺面孔,手底下的人,只有更加拼命往自己口袋裡面撈錢的,他們素來油滑慣了的,幹起事來一推二五六,貪汙起來,那叫一個爭先恐後,王夫人被各種亂七八糟的比如說報損的,報漲價的訊息,弄得焦頭爛額,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少錢進去了,看著還沒到過年的時候,就已經沒錢的公帳,她一陣頭疼。
更頭疼的來了,賢德妃從宮中再次賜下了看著體面,其實不值錢的一些賞賜,與此同時,過來傳旨的太監再次正大光明地要錢,說是賢德妃要拿來在宮中打點的。王夫人這輩子只剩下賈元春與賈寶玉一對兒女,賈寶玉是她的心肝寶貝,賈元春也是她的希望所在,她還想著有個皇子做外孫呢,何況,賈寶玉的富貴,也系在賈元春這個胞姐身上,因此,對於賈元春,她從來不敢小氣,一聽那太監說賢德妃在宮中需要四處打點,好爭取聖寵,當下顧不得別的了,直接將原本準備拿去採買的兩千兩銀子給拿了出來,猶豫了一下,又給那個太監塞了一個荷包,裡面裝的是足有指頭大的南珠。那個太監這才露了個笑臉,心滿意足地走了。
王夫人為了管家,往公中貼補得心頭都要滴血,恨不得直接將王熙鳳從床上拖起來,將管家的事情還還給她。只是王熙鳳這會兒一門心思窩在自己的院子裡面,她那邊的小廚房,天天藥味衝得叫人聞著都覺得心裡發苦,王熙鳳一邊調理身體,一邊也沒真正消停,在知道平兒在背地裡也有些心思,早就將賈璉的心都拉攏了過去,又想到之前聽賈璉說起過等她死了,將平兒扶正的話,那會兒她被平兒一陣哭,又作低伏小表忠心給糊弄過去了,這會兒她有的是時間。
王熙鳳當年既然能玩死賈瑞,如今自然也整治得了平兒。她深恨平兒在她面前一套,背後一套,居然暗地裡面捅她的刀子,但是平兒這麼多年來,居然在賈家已經有了些根基,不說那些下人,便是幾個主子,對平兒也是讚譽有加的。因此,想要直接弄死平兒,顯然是不可行的。因此,王熙鳳便選擇了另一條路。
因為王熙鳳正在調理身體,不好服侍賈璉,便依舊擺出從前的模樣,叫平兒貼身伺候他。很多人家都有這樣的規矩,在嫡長子出生之前,侍妾通房都是要喝避子湯的,除非確定主母生不出來,否則,庶長子這種生物,能避免還是避免得好。平兒同樣如此,王熙鳳為了斷絕平兒的心思,直接在平兒的避子湯裡面都加上了硃砂,避子湯就變成了絕子湯。王熙鳳做得很隱蔽,壓根沒有用她身邊的人手,免得再有人吃裡扒外,將事情抖落開來,告訴平兒。
平兒半點也沒有發覺,中藥的味道本來就重,除非專門學過,有幾個人吃得出其中細微的差別,平兒自然沒吃得出來。這不過是王熙鳳對付平兒的第一步罷了,她冷眼看著這個在自己面前永遠低眉順眼的丫頭,如今在賈璉的滋潤下,滿臉都帶著春情的模樣,心中冷笑。
賈家這邊到了年根上,一群男人女人依舊在勾心鬥角,史家這邊的年相比起來,就溫情脈脈得多了。
林黛玉雖然還在守孝,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給秦夫人搭把手,她在家的時候,三節兩壽的禮單,也都是她擬的,最多擬過之後,給嬤嬤瞧一遍,再給林如海瞧一遍,稍微修改一下也就是了。林家與史家雖然交際的圈子有些不同,但是大體上也差不到,秦夫人有林黛玉幫著搭把手,史湘霓也在幫著打下手,這個年過得輕鬆了許多。
年底的時候,最重要的事情還是開祠堂祭祖,史鼎如今是族長,雖說史鼐不在,史家的族老在京城的也沒幾個,但是,並不耽誤祭祖的事情。家裡也就是史鼎與史鴻兩個男丁,這年頭,女人是不能進祠堂參與祭祖的,因此,年三十那天開祠堂,只有父子兩人給祖宗磕了頭,史鼎還弄了一篇駢四儷六的祭文,在祠堂裡面大聲唸了一遍,心裡頭卻很是得意。史家這些年蒸蒸日上,自己簡在聖心,兒子在翰林院混得很不錯,據說下一年就能再進一步,不是進都察院就是進六部。御史可以風聞言事,就是比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