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便死於劍下。
登上城牆的敵軍越來越多,皆圍住蘇凌景加入團戰,層層疊疊的人海中,蘇凌景手持銀劍眸光肅殺,宛若修羅地獄的使者,青袍之上血跡斑斑,揮舞沐辰劍的手幾乎不經大腦的指揮,沖天的火光中,只一個字,殺!
殺!殺!殺!
城門外早已是一片混戰,援軍增至解了臨洮的燃眉之急,衝殺入陣的八萬將士兵分三路,左右兩翼將敵軍圍困於陣中,另一路三萬大軍直襲敵軍主陣營,敵軍內外交困,原先的優勢早已蕩然無存。很快,尚未陷入陣中的敵軍漸漸不支,狄肅見大勢已去,只好下令撤軍。
新月孤懸,殘暉吞噬過最後一抹亮色,整個臨洮城陷入一片死寂中,只餘火把燃燒的聲響。
援軍入得城內,和守城的將士匯合,清點人數後發現,折損了近三萬將士。
這一戰雖勝,卻也是險勝。
楊措左臂上的傷口已然裂開,右腿又中一箭,幸好皆未危及性命。
守城的將領韓川卻不及他幸運,已是重傷昏迷。
其餘僥倖活下來的將士皆是殘盔棄甲,一片狼狽,不過幸好增援的及時,否則,這一城恐怕也要落入叛軍的囊中。
子恪草草綁了手上的傷便去尋蘇凌景了,自見他獨自一人入城後便不見蹤影,子恪很是擔心。
入夜又下了一場雪,大片大片的雪花落於累累血痕之上,素白殷紅觸目驚心,只一會兒,便遮蓋住了斑駁血跡。周遭是踏雪的鞋靴聲,倖存計程車兵將死去的同伴收殮掩埋,忽而幾聲淒厲的鳥鳴傳來,響在這安靜的夜裡格外詭異。
子恪在城郊的空地上尋到了蘇凌景,剛見到他時著實嚇了一跳,只見蘇凌景滿身是血,青袍已辯不出原來的顏色,沐辰劍在手中緊握著,血跡凝固在劍身之上,泛著妖冶的光芒。
子恪搶過蘇凌景的劍,見他手心仍有血源源不斷地流下,登時一慌:“逸之,你的手……”
蘇凌景回過神來,右臂上的傷口已痛得麻木,他勉力一笑:“恩,受了點傷。”
涓涓血水隨著他的動作滴在素白的雪上,如紅梅綻放,看著格外觸目,子恪忙道:“快跟我回去包紮!”
蘇凌景沒有移動的意思,他的目光放空在漆黑的夜裡,聲音也如暗夜般飄渺無蹤:“一將功成萬骨枯,子恪,今日死了好多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不畏浮雲遮望眼
蘇凌景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子恪,今日死了好多人呢。”
他的聲音如暗夜般飄渺無蹤,是子恪全然陌生的語氣。
子恪上前一步與他對視,看他依舊一動不動地將目光投向漆黑如墨的夜空,眼底是寂然的空曠,尋不到半分往日的神采。
風雪呼嘯而過,刮在頰邊是刺骨的冰涼,他聽蘇凌景接著道:“雪下白骨眠霜草,古來征戰幾人回。今日死去的這些人,都是有父母親人、妻子兒女的人啊!我說那些王侯將相視人命如草芥,為了一己之私,肆意踐踏輕賤別人,可如今我和他們,又有什麼分別?”說到這裡,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染滿鮮血的雙手,自嘲的一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哼,蘇凌景也不過如此。”
血依舊在滴,滴答、滴答,一聲聲沒入剛剛堆積起來的白雪裡,夜風裡送來濃重的血腥味,依稀是那日的情形,陰森溼潮的監牢裡,他年邁的父母受盡了各種酷刑,插針、刖刑、棍杖,黃皺青葛的布袍上是斑斑血跡,那濃郁的血腥味和陰腐的氣味瀰漫在整個黑暗的地牢裡。是有多殘忍,才能將這些酷刑加諸於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身上?只因他們要揭露他的所作所為?他難道就沒有父母親人、妻子兒女麼?為何人命在他眼中,就輕賤得如同螻蟻?
入得晉王府的兩年裡,他與他虛與委蛇,天曉得他有多恨,多恨那張目空一切、狂妄自大的臉孔,兩年的隱忍,他終於大仇得報,可他卻一點都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倒覺得荒謬,五歲能誦、七歲成詩,十歲習得沐辰劍法,十三歲論經佛法、深談釋家經義不在話下,十五歲官拜太子太傅、名動天下,可那又怎樣,還不是眼睜睜地看著父母親人慘死麵前?還不是一樣做了那些自己最鄙夷的事情?他蘇凌景真的,不過如此。
子恪聽蘇凌景自嘲的說著,心裡無端地一沉,他見他單衣蕭索的立於空茫的黑夜之中,瘦削的面容之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消沉,他上前一步把住蘇凌景的雙肩,聲音裡是慌亂是急痛:“逸之!”
那一聲沉喚拉回蘇凌景的視線,子恪凝著他的雙眸認真說道:“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