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沒有第二隻喪屍存在。
幸運的是,喪屍看起來只攻擊人類,並未對電站設施造成破壞。兩人又仔細檢查了裝置,得出的結論是可以嘗試啟動系統。
返回控制室,段鯨著手開啟裝有備用啟動鑰匙的保險櫃。保險櫃的初始密碼他當然知道,一次輸入成功。他拿著鑰匙轉過身來,卻發現林幼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著自己的雙手,低著頭輕聲叨唸著什麼。
“怎麼了?”段鯨暫且放下正經事,走到他的身邊。
林幼清這才稍稍回神,抬頭看著段鯨。
“我在考慮從併網執行模式平滑切換到孤島模式的方法。如果先切控制器,再切負荷恐怕擾動會比較大。所以應該先切分兩次……”
“等下。”段鯨打斷他,“你忘了一件事。”
林幼清就像是回到了課堂上,他很努力地尋思一陣,可還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我忘了什麼?”
“你忘記外線已經停電了。”
“啊,”林幼清這才反應過來,又是一臉歉意,“對不起……”
說著,他就起身準備走向控制檯,卻又被段鯨給按了下來。
“幼清,你真不用這樣道歉。”
段鯨俯身看著他的眼睛:“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記得嗎?剛才你還救了我一命。”
“可我真沒意識到停電的事。明明吃飯的時候你們還提起過;明明進屋的時候我還摸了電燈開關……我的行動和思維好像被分開了,有好多時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
林幼清越說越沮喪,慢慢低下頭去。
可段鯨卻捧住了他的臉頰,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聽著,這並不是你的錯。這幾天來,你遭受到的打擊別人難以想象。可你根本就沒有時間做緩衝,還被迫跟著我白天黑夜的連軸轉……幼清,你已經做得夠好的了,是我太依賴你,明明知道你已經承受得夠多,卻還是一直拉著你。該道歉的人,是我。”
他的食指,輕輕撫過林幼清的臉頰。發覺比他足足年輕了九歲的青年,眼眶竟然已經發黑微腫。
這樣的撫觸是如此溫柔,卻反倒勾起了林幼清心裡的悲傷。
“我不需要什麼緩衝,最好連睡覺也不用。你不知道這幾天,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夜夜都會夢見我的爸媽和弟弟。我會忍不住地去想……想他們可能遭受的恐懼和痛苦,我……我就……”
說到這裡,他已哽咽失聲。
“哭吧。”
段鯨將他摟進懷中:“如果在天有靈,現在你的家人肯定還在一起。他們也放心不下你,擔心你會因為失去他們而沉浸在悲傷中,無法自拔。所以哭過之後還是要學著樂觀,放下那些必須被放下的事,你能夠做到的。”
林幼清再沒有做出回應,他埋首在段鯨懷中,依舊溫順而安靜著。只有仔細觀察,才會發現他的雙肩劇烈顫抖,偶爾才會發出一兩聲抽泣的聲音。
段鯨也不再言語,只是輕撫著他的脊背,溫柔地微微搖晃。
過不了太長時間,抽泣聲慢慢停歇了。可是林幼清卻彷彿感到羞愧,遲遲不敢抬起頭來。
段鯨唯有苦笑道:“咱們要再不趕緊發電,杜醫生的藥可就全壞了。”
林幼清這才如夢初醒,趕緊鬆開了手,胡亂抹著臉上的淚痕。
兩個人分工合作,先是啟動了電站內部的直流電源和風光混合發電控制系統,而後分步開啟了佛光島植物園內的負荷。
透過手臺,段鯨將這個訊息告知了遠處的海臣和呂如藍,一邊林幼清也已經收拾好了心情,準備接著出去進行其他工作。
“等下。”段鯨卻又把他給叫住了,“今晚上,吃過晚飯到紅樹林邊上去,我有話還想和你說。”
“……為什麼不現在說?”
“你得讓我先醞釀醞釀。”
向來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段鯨,此刻竟也有些眼神閃爍:“對我而言,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必須要慎重。”
剛才還沒緩過神來的林幼清,彷彿讀懂了段鯨的表情,一瞬間也變得尷尬起來。
“好、好吧。”
他低頭回應,然後拿起工具,跟著段鯨離開了電站。
屋外小花園裡,半個多世紀前被人從北方帶到佛光島上的蝟實花正在燦爛盛放著。儘管這裡不像它的故鄉那樣寒冷乾燥,可它依舊開得認真而努力,彷彿超越了某些看不見的隔閡,深深地戀上了這片不一般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