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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幽的冷光,他二人懸浮其間,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彷彿正在做一場飄渺的長夢,而他思念已久的人給了他一個溫柔至極的吻。

是耶非耶,今夕卻是何夕?這一刻等得太久,似可忘盡紅塵浮世。

看屠蘇緩過些許,陵越便緊緊拉著他,藉著水流浮力向上漂去,不多時重見天光,終於“嘩啦”一聲浮出水面。百里屠蘇被一把推上岸邊,猛地吐出一大口水,混著絲絲鮮血,他不禁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半晌都動彈不得。

終於他慢慢撐開眼簾,只見四周澗谷幽寂,奇峰峭壁聳立,上望雲封霧鎖不見天日,竟不知深逾幾百丈。

陵越隨後出水,爬上岸來,發上凝了一層雪白的薄冰,唇色凍得發紫,再無餘力說話,只靠著石頭閉目急喘。

短短片刻,已是生一回死一回。

屠蘇將腹中積水吐盡,早已是氣若游絲,深潭水冷,溼透的衣衫貼在身上,四肢百骸俱是寒意。他咬著打戰的牙關想要站起來,奈何心頭一陣悸痛竄過,他用力按著胸口跪倒在地,全身發抖得厲害。

一隻同樣發抖的手緊握成拳,平伸至他眼前,彷彿猶豫不決,後又緩緩舒開五指。“屠蘇。”陵越啞著聲喚他。

屠蘇不言不動,只是閉上了眼,一滴滴水從髮梢落下。

涼風拂過,一聲低嘆悠悠落下,頃刻之間卻足像是等待了三生那般漫長。終於陵越單膝跪下,翻轉手掌向他伸出,道:“師弟。”

百里屠蘇驟然抬眼,正對上陵越眼底清明神光,剎那間彷彿風流雲散,滄海盡成桑田,百年流光、萬千塵緣皆自眼前掠過。茫然間忘卻了身在何處,只覺人生中最平靜美好的時日,一時間都被這聲輕喚帶了回來,而簌簌逝去的景色盡頭,是崑崙封山大雪中,向他微笑著伸出手的少年。

二十年來的孤獨守候,所等待的無非是這一刻。屠蘇看著那隻修長有力的手,視線悄然模糊,而陵越也只是這樣默默地等著他的回應,彷彿有無窮無盡的耐心。良久,屠蘇抬起頭來,但見故人眉眼如昔,便好似未曾經歷生離與死別,而眼前人恰是心中人。

屠蘇不再遲疑,將手放進他掌中,一借力,兩人同時站了起來,隨即又默契地一同將手鬆開。

“……”屠蘇張了張口,方覺自己聲音沙啞得厲害,“你……知道了什麼?”

“前塵。”陵越露出一絲苦笑,搖頭道,“適才許多人和事不停在腦中浮現,像是做夢一般,偏又真實得無法自欺。我原本已猜到一二,今日終於……”

“那……你究竟想起多少?”

“別問……”陵越低聲道,“恐怕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屠蘇便不再追問,後退兩步靠在岸邊的樹幹上,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片刻後低聲道:“雲前輩說你轉世時未洗去生前記憶,與你重逢以來,我雖知曉終有這麼一天,卻時常心中不安……”

話未說完,便被人用力攬入懷中,屠蘇眼角驀然發熱,用力地回抱住了陵越。貼在一起的胸膛撲通撲通直跳,彷如擂鼓,肺腑翻騰,竟不知是喜是悲。

“師兄,久違了……”

他們在這與世隔絕的深谷中久久相擁,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惟恐身在夢中,一動便會醒來,夢似朝雲無覓處。

天色漸黑,百里屠蘇施炎咒燃起一堆火,將衣衫架在一旁以火烘烤,兩人互相依偎著坐在一起,只留一件外裳披在肩頭,堪堪擋住夜裡的寒風。屠蘇激戰了大半日,加之受了內傷,早已是疲累不堪,不多時便再撐不住,沉沉睡去。他們頭靠著頭,猶似當年同門修習的一雙少年。

再睜眼時已近後半夜,崖頂雲霧之後透出一輪娟娟月影,四下異常幽靜,只聞蕭蕭風聲。百里屠蘇剛一動,便發現一雙手臂自身後輕輕擁著自己,身上披的衣物已然乾爽溫暖。陵越亦是淺眠,立時醒了過來,問道:“可好些了?”

“嗯。”屠蘇頷首,不知為何面上發熱,便坐起身束好衣袍。又覺丹田中真氣運轉無礙,只是胸口受擊之處仍鬱結隱痛。陵越便握住他的手,一股真氣自指尖渡來,“你內傷未愈,先別亂動。”

胸口滯澀的血氣漸漸散開,百里屠蘇面色也恢復少許,火光映照之下浮起幾抹微紅。他低下頭,看見陵越手臂上幾道縱深交錯的血痕,顯是墜崖時被荊條刮傷。陵越不動聲色地放下衣袖掩住,道:“都是小傷,不礙事的。”

屠蘇心中一陣酸楚,道:“為何要跳下來?倘若崖下沒有這方寒潭,你我豈非早已屍骨無存?你非但不能救我,還平白喪命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