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守喪以及悲痛交織,幾乎已經摧毀了玄燁的身體,五內怔忡恍惚,侍疾時的足疾雖已痊癒,可這些年的操勞,即便是鐵打的身軀,也將那些藏在他體內的病痛一下子全都牽了出來,這幾日的奏摺,都是她在服侍他時,幫著一一看完的。
洛敏屈身向前為他拍背,忍受著苦痛,強顏歡笑道:“玄燁,皇瑪嬤她還活著,她沒有走,她怎麼捨得離開你?她會永遠跟咱們在一塊兒,看著咱們歡笑,看著孩子們奔跑在她的花園……這座慈寧宮,永遠不會少了她老人家的身影……你瞧,她在看著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折磨自個兒,讓她難受?”洛敏邊說,邊指著靈柩,最上面掛著太皇太后的畫像,雍容華貴,面目慈祥,嘴角似乎還帶著微微的笑。
這裡每日都有和尚、道士上堂拈香,靈堂內長久瀰漫著香菸,玄燁很虛弱,又經洛敏一番低音之語,產生了幻覺。
“皇瑪嬤,您真的還在麼?玄燁捨不得您……玄燁……”玄燁咬住嘴唇,淚水沿著消瘦的面頰慢慢流下。
不知是不是撐得太辛苦,洛敏不再勸他,竟是一下子抱著他嚎啕大哭,哀婉淒厲,兩人的哭聲交疊著,就連那畫像上的笑容也詭異般地消失不見了,默默地流下了兩道淚痕。
天亮時,奉旨前來慈寧宮為太皇太后舁柩的八旗二三品官員已在慈寧門外等候。將太皇太后梓宮遷往朝陽門外殯宮。發引時,玄燁親自割斷了為他準備的轎輦上的繩子,堅持步行。途中每遇更換抬梓宮之人,他必跪在道路左側痛哭,一直到了奉安處,也一刻不停。
他原執意效仿民間百姓,為皇祖母守喪三年,可經百官士民再三勸阻,洛敏又將太皇太后的遺囑搬到他面前,他才勉強同意改為持服二十七日!
是年四月,玄燁又親自護送皇祖母的梓宮,前往遵化以南剛剛建成的“暫安奉殿”,恭視封掩。同時諭令禮部並傳諭諸王、大臣:“太皇太后祭物,俱照世祖皇帝往例。”'2'
太皇太后已過世數月,宮中的大悲大涼始終縈繞在那幾個孩子的心頭,很長一段時間,玄燁與洛敏都不願再經過太皇太后曾居住過的慈寧宮,玄燁更是不願再從與通往慈寧門的永康左門遙相對應的隆宗門出入。每當必須路過時,便繞道而行,以免觸景傷情,令人心碎流淚。
這幾年,皇太后為了照顧太皇太后,一直暫住慈寧宮,而原本的慈仁宮進行修建,於去年十一月完成,並改了宮名,為“寧壽宮”。
太皇太后過世後,慈寧宮除了幾個老太妃,便不再住人。玄燁每次上寧壽宮給皇太后請安,因不忍過慈寧宮,常從啟祥門行走。從前於兩宮請安行走,皆由起居注官記檔,但啟祥門是連線著啟祥宮的宮禁之地,外官無由得知,玄燁便著令太監傳諭敦住'3',仍令起居注官記載,而不忍於隆宗門行走的原因也一併告知侍郎庫勒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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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玄燁從寧壽宮請安出來,叫人備了車輦去暢春園的無逸齋看幾個阿哥的情況,誰知才到無逸齋,便見一群哈哈珠子圍著阿哥們爭相吵嚷,一聽“皇上駕到”,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轉過身,看到皇上,嚇得頭也不敢抬,全都跪在地上。
“兒子給汗阿瑪請安!”
“皇上吉祥!”
阿哥們、哈哈主子們、小太監們,一個個,有的聲如洪鐘,有的聲音顫抖,玄燁眉頭緊皺,叱道:“朕給你們安靜的地兒讀書,你們倒好,全跑院子玩兒來了!”
“汗阿瑪恕罪!兒子有冤,求汗阿瑪給兒子做主!”低頭喊冤的是剛滿六歲進學的十阿哥,奶聲奶氣,卻也洪亮。
“十阿哥有冤屈?你倒跟朕說說,冤從何來?”玄燁極有耐心地問他。
“汗阿瑪,兒子好不容易寫了一篇字,卻叫四哥全給毀了,汗阿瑪您瞧!”說著,十阿哥將他的“心意”呈給玄燁,玄燁看到宣紙上大片髒汙,顯然,這墨跡是有人故意為之。
玄燁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四阿哥,問道:“四阿哥,你十弟說得可都是實話?”
“汗阿瑪,兒子句句屬實!不信您問八哥和九哥,他們也都瞧見了!”說著,小眼朝他們擠擠,八阿哥和九阿哥俱是一愣。
玄燁又看向這兩個孩子,問:“你們都瞧見了?”
九阿哥與十阿哥一般大,他確實是看見了,只不過看見的是髒汙後的字,當時他們幾個剛進書齋,師傅還沒到,只有四阿哥先到了,沒有人親眼看見那是誰做的,但是四阿哥被當做是“兇手”了。
九阿哥實話實說,把看到的都告訴了玄燁,玄燁點了點頭,八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