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笑了一陣,八爺首先嘆了口氣,提醒十四:“皇上身子有些不妥,十四弟最好能求下旨意,留在京中。”
十四一個激靈,神經頓時繃緊:“皇阿瑪身子不妥?什麼時候的事?前幾天我陛見時,完全沒看出來。”
眯眼看著神情緊張的十四,九爺輕聲嗤笑:“那可是皇上,他要瞞什麼人時,什麼時候露過底?我們也是花了無數心力才打聽到。
你出征不久,老爺子右手便已經不聽使喚了,他卻瞞得死死的,也不許左右大學士洩露訊息,這幾年批閱奏摺,全用的左手……咱們這位皇父,心志之堅,掌控力之強,滿大清無人能及。”
十四臉上再無一點先前的輕鬆與寫意,只緊皺著雙眉,目中亦露出焦灼之色。
八爺看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十四,輕咳了一聲,安慰道:“十四弟且先別憂心,皇上不能書寫這事兒既已持續了幾年,說明並非急症,乃是人至高齡,身體衰老的自然反應,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大事?”老九翻了個白眼兒:“現在是康熙六十年,翻過年就六十一年了,八哥你算算,從古至今,哪個皇帝能有咱們這位的精神勁兒,御極六十載,尤自緊抓權柄不放,照我說啊……”
“咳!”
八爺重重一咳,止住了九爺堪稱大逆不道之語。
“鹹安宮中,咱們的二哥……”八爺看著抬起頭的十四:“前些日子送了一本親手抄的經書出來,皇上將那經書一直隨身帶著。”
十四大訝,雙眼大睜:“廢太子他想幹什麼?難道……”
“還能幹什麼?”九爺冷笑:“還做著出來登基為帝的美夢呢,你自己思量思量,他被關這幾年,皇上何時委屈過他,還不是像前幾十年一樣,但凡好的,必先送到他那裡,說是被圈,咱們那位前太子爺在鹹安宮過的可沒一日不好的,連孩子也年年不停往外蹦,那名字還都是皇上取的,若說哪一天突然聽到說他重新被皇上放出來,再次壓到我們頭上,我都一點不奇怪。”
“這!”聽到九爺這番推測,十四嗔目結舌,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再想想大哥。”八爺一臉苦澀地搖頭:“同樣是被圈,大哥那日子才真叫苦。若沒惠妃娘娘的孃家在外照應,大哥現在能不能活還是兩說呢。”
一屋子子人,都靜了下來,八爺的這種比較,讓他們想起了廢太子在位時他們過的日子,那種完全被踩著,被壓制著,明明有才,卻永遠沒出頭可能的日子。
十四臉側腮幫子鼓了又鼓,半晌,重重點頭:“八哥的意思,老十四明白了,咱們那位二哥,不能讓他出來。”
十爺終於將目光自玉壺上拔了出來,看著兩個哥哥一個弟弟:“若是二哥復出坐了皇阿瑪那位置,首先被清理的,除了被圈的大哥,一準就是咱們四人。”
太子為皇帝所忌直至最後被廢,八爺黨那些年可沒少出力,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太子這麼多年,想來已經看明白了,只要復出,但凡陰過他的兄弟,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十爺一句話,引得八爺與九爺齊齊點頭。
十四則雙拳緊握,眼中閃爍著狠辣的光芒,眼見離成功僅有一步了,卻出現了這麼大的威脅,叫他如何甘心。
“鹹安宮外守衛森嚴,每日由宗人府皇室宗親親自看守,不可能有機會。”看出了十四的心思,九爺直接出言澆滅了他的野望:“鹹安宮中也沒機會,上兩次老二敲響雲板,兩次都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得到了回應,只要留下一點空隙給老二求救,咱們就完了。”
十四咬牙不甘:“難道咱們就只能這麼等著,聽天由命?”
命?
八爺輕笑,重重合上手上茶蓋,就是為著不認命,他才會到現在還在拼命掙扎,想要逆天改命。
“十四弟莫急。鹹安宮到底是被二廢過,皇上哪怕真是想放他出來,也得反覆思量,如此,咱們便可慢慢籌劃,讓皇上徹底死心。”
……
六十一年壬寅春正月戊子,帝召八旗文武大臣年六十五以上者六百八十人,已退者鹹與賜宴,宗室授爵勸飲。
越三日,宴漢官年六十五以上三百四十人亦如之。
上賦詩,諸臣屬和,題曰千叟宴詩。
千叟宴後兩天,大將軍王在乾清宮外請見,時帝正與朝中大學士三人商談政事,聽得稟報,將之召入。
大將軍王進殿見禮起身後,侍立皇帝下首,低頭聆聽皇帝與三位大學士商談政事一個時辰,一直不曾插話,行止穩重妥當,再無